巍峨的国公府牌匾下,两只石狮子雄然威严,稳坐四方,兽眼大瞪,倨傲地审视着过往行人。
陆秉坤有些发怵,迟迟不去叩门。
郑氏顿生不满,伸手推搡了一下陆秉坤,催促道“快去叩门快啊”
陆秉坤面露忧疑,脚步踯躅不前,做着最后的挣扎“国公府门第高,肯定极重规矩,我们就这般冒冒失失登门,说不定会被人赶出来。要不,先去女儿女婿那里,弄清楚情况,过两日递上拜帖,得了国公府的应允再上门。”
“等不及了。”郑氏虎着脸说,“天下没有这门子的道理,平白无故叫人冤枉了,还不给人喊冤的机会我们是来叫屈的,又不是求他们国公府办事,别说等两日,我一日都等不了,我说”
话锋一转,郑氏却总觉得陆秉坤表现的很不对劲儿,抬头狐疑地看向他“陆秉坤你究竟怎么回事女儿都快成别人家的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一路上就各种拖沓,根本就不愿意来京城,你莫不是知道内里隐情”
陆秉坤眸光闪了闪“我能知道什么隐情你都不怕被人赶,我还怕甚”
说着,便敲响了门,对着门房说明了来意。
“国公爷和夫人出远门了,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你们且回。”门房说完,便砰地关上了门。
陆秉坤稍微松了口气,回头道“你听见了,他们没在府上。”
郑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陆秉坤“你不问问他们去了何处”
陆秉坤叹气“说不定,人家是到外地办差,这等事岂能让你我知晓若是人家时间上耽搁的久,我们去看看女儿女婿,就回安和县吧。”
“回什么回,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要回你自己回”郑氏气恼地冲着陆秉坤吼起来,嗓门音量不低,频频吸引了路人探究的视线。
陆秉坤脸色难看,心里本就藏着事儿,一时没忍住便与郑氏争执了起来。
成亲十数载,陆秉坤从未与郑氏大吵过。可这日,他却没有让着郑氏。
郑氏越发觉得委屈,扯着嗓子同他吼。
反正,这里不是安和县,京城无人认识她,她不必揣着县令夫人的端庄,时时维护陆秉坤县太老爷的体面。
恰巧此时,陆宗兼骑马回府,老远便瞧见两人于国公府门前争吵,眉眉头不禁一皱,当即喝道
“何人于此喧哗”
闻言,陆秉坤和郑氏双双闭上嘴,倒底没真吵红了眼,借着外人的杆子爬了下来,总归是多年夫妻情,深知吵架伤感情,谁也没再吭声。
陆宗兼拧眉“既是与国公府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郑氏眸光一动,俯身见礼后,立即询问道“大人可是国公府的人不知国公夫人陈锦碗去了何地,又于何时归家我们来自安和县,因收到了国公夫人的亲笔书信,特来向她求证一事”
陆宗兼翻身下马“信”
郑氏并未将信拿出来,只审视地盯着眼前这位眉宇间与陆阳明极为相似的年轻男子,心念一动,开口问道
“大人可是国公府的公子”
陆宗兼点头“不错,正是长子。”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陆秉坤和郑氏,旋即说道“二位风尘仆仆赶路到京城,必是困顿劳乏,我先送你们去楼大人家,然后将你们来京城的消息传给爹娘,他们自会返回京城。”
陆宗兼是国公府长子,素来稳重,小陈氏便没打算瞒着他,临行前将陆燕尔与陆霜飞身份调换的事告知于他,再结合郑氏方才的话,瞬间便猜透了两人的身份。
只是,这位郑氏话里话外似乎也有气。
陆秉坤夫妇却有些受宠若惊,看陆宗兼的官服品阶必不低,他们哪儿够格让他亲自相送,慌忙推拒道
“我们知道地方,不便麻烦大人。”
“伯父伯母初次到达京城,人生地不熟,恐怕对京城不甚熟悉,你们既是爹娘的故交,晚辈略尽心意自是应当。”
故交
郑氏和陆秉坤对视一眼,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陆宗兼顿了顿,继续说,“何况,我与楼君炎同朝为官,私交不错。”
此话一出,郑氏顿时打消忐忑。
只觉楼君炎在京城混的真不赖,他们竟能得女婿的面子让国公府的长子亲送,原本恼怒陈锦婉的肆意污蔑,可现下又觉得没甚大不了。
陆燕尔总归是她的孩子,错不了,自己着急个啥劲儿。
到了楼家小院,只陆燕尔躺在摇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楼君炎还未回府,陆宗兼不便停留,便告辞了。
陆燕尔却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略带惊悚地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爹娘,惊呆了。
郑氏率先上前,伸出双臂亲昵地抱住了她“我儿瘦了呀。”
陆燕尔心道,楼君炎只给她吃七分饱,可不就瘦了吗
将近一年未见,郑氏有说不完的话,此次冲动之下来京城,一则为着澄清陈锦婉冤枉他们陆家换孩子的事,二则却是想借着此次机会看陆燕尔。
“女婿是个会疼人的,我儿真是好福气。”
陆燕尔扁嘴“给银子花,就是疼人吗”
“能给你大把的银子,不要钱的买姑娘家喜欢的首饰,讨你欢心,难道还不够疼你”郑氏白了她一眼。
陆燕尔乐呵呵地笑,满脸洋溢着幸福。
两母女聊来聊去就是家常里外,陆秉坤只能干瞪着插不上话,中途灌了好几壶茶水,便借故去观赏楼君炎的书房了。
结果,没有他想象的书画古董,一眼望去,除了书还是书,还有许多女儿家消遣读的戏本子,只觉得无趣,便又回来听两母女唠嗑。
听着听着,陆秉坤不禁感慨她们的感情真亲厚,没有血缘却胜似亲母女。
脑海里不禁浮现诸多烦乱的事,如果两个孩子没有互换,那个养在国公府的娇千金,他和郑氏的亲生女儿,是否也如陆燕尔现今这般,依偎郑氏怀抱娇软撒娇。
错误已经造成,后悔,好像也来不及了。
想着陆燕尔嫁的不错,愧疚心稍微减退了几分。
“娘,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我儿,娘有一件事要说。”
陆燕尔和郑氏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不禁一愣,郑氏笑道“我儿先说。”
“不,还是娘先说吧,有什么好消息想告诉燕尔,燕尔也有好消息要告诉娘亲和爹爹呢。”
郑氏蹙了蹙眉,叹口气道“那就娘先说吧,这不过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但跟你有关,你随便听听也好。”
随之,便将国公夫人陈锦碗与她同时临产的事情告知了她,陆燕尔听完,顿时惊诧不已。
原来,爹娘与国公府的渊源竟是如此,而陆霜飞竟与她在襁褓里时竟然就认识了。
额,婴婴孩是没有记忆的,还是算不认识吧。
见她不语,郑氏以为她当了真,急忙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我儿,听娘说,也不知那国公府如何生出了误会,竟说我们将自己的孩子与她的孩子调换了,可这压根就不存在,你就是娘的孩子,亲生的,谁也改变不了这点。”
“嗯,我相信娘。”陆燕尔弯了弯眉。
爹娘若真调换了国公府的孩子,怎么会如此疼爱她他们宠她,爱她,教养她,以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栽培她,从未苛责过她一分。
陆秉坤望着这边,嘴唇蠕动两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对了,你刚才要告诉为娘什么好消息”郑氏瞅着陆燕尔,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