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那抹触目惊心的鲜红,楼君炎瞳孔骤然一缩,手脚发凉浑身直颤,整个人瞬间慌乱到极点,从未有过的惊骇无助席卷而来。
震的他几乎忘记了反应。
陆燕尔双手死死揪着楼君炎的衣襟,捏得骨节泛青,脸上的血色正以极其可怕的速度褪去,转瞬便惨白如纸。
她害怕的直抖,软糯的声音染上了浓浓的哭腔,“楼君炎,孩子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不会有事。”
楼君炎回神猛地打算她的话,紧张地搂住她发抖的身躯,哆嗦着唇对着外面狂吼,“快,快请大夫。”
“是。”
一声应下,冷枫疾奔出府。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将专门为陆燕尔诊脉的老大夫拎了过来。
老大夫被颠的五脏六腑皆在抗议,悬空的身体刚落地,还未及喘上口气,又猛地被股力道拉扯到陆燕尔跟前。
“愣着干什么,快救人”
见到老大夫怔愣当场,楼君炎耐性全失,冷厉的眼眸透着一股肃然的杀气,阴沉嗜血的声音更是宛若魔鬼降临。
强烈的威压使得老大夫差点站立不住,歪倒了下去,他憋着口老气,强自顶着头上摄人的目光,颤巍巍地伸手搭上陆燕尔的左手腕,停顿片刻,再次搭上她的右手腕。
眉头越皱越深。
陆燕尔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只觉身下的血似乎还在流,却没方才那么多了。
老大夫把完右手的脉象,又重新把左手的脉象,眉头依旧不见半分舒展。
陆燕尔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越发不安地问道“大夫,孩子可好”
老大夫眉头深皱,并未回答她,而是反问“少夫人,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不知道,我觉得好像哪儿哪儿都不舒服。”陆燕尔胡乱地摇头,清透的眸子盈满泪珠,语带哽咽,“大夫,你一定要保住我腹中的胎儿,千万不要让他有事,一定要保住”
千万不要小产,她是真的好喜欢有个孩子,有个和楼君炎的孩子。
她不想失去,真的不想。
待到后来,她捧着脸,几乎崩溃的大哭。
瞧着她嚎啕痛哭的样子,楼君炎顿觉心痛不已,上前握住她的手,尽量安抚着她的情绪“别怕,你要坚强你若坚强,孩子定会同你一样坚强”
“真的吗”陆燕尔仰头,莹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
“嗯。”
楼君炎微微点头,眸光异常笃定。
等陆燕尔安静了下来,老大夫才突然开口说道“少夫人,医者无男女之分,还请少夫人等会儿如实说出你的感受。”
说完,便伸出两指按压在她腹部上,微微用力。
老大夫问“可疼”
陆燕尔抽泣着摇头“不疼。”
“左边呢”
“不疼。”
“右边呢”
“也不疼。”
陆燕尔不知老大夫此举是何意,但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希冀,她肚子并未有任何痛感,是否代表着孩子依旧康在
可老大夫眉头依旧紧皱,面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几分歉疚,本就是五十余岁的老者,却忽然对着陆燕尔躬身行了个大礼。
陆燕尔一下子呆住“你这是做甚”
老大夫缓缓起身,脸色不自然地看向陆燕尔“少夫人,老朽可能要向你说一声抱歉”
轰。
陆燕尔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只觉得心瞬间空了。
她小产了。
孩子,没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好吃好喝好生养着,生怕摔着磕着,孩子怎么就没了。
怎么可以没了。
像是再无任何可支撑的力量,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楼君炎怀里,曾经灿若星辰的明眸也失去了全部的色彩,骤然间变得呆滞无神。
她瞪眼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瞳孔急剧放大,整个人像是被谁抽去了三魂七魄,瞬间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陆燕尔”
耳畔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悲切而惊恐,可她完全听不见,就像是呆了傻了痴了,仿若世上任何声音都无法入她耳入她心。
“陆燕尔,说话。”
楼君炎赤红着眼眸,疯狂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可她就像只易碎的蝴蝶任他如何颠簸再也无法展翅而飞,再无生机盎然。
只有死寂,只有悲怆。
楼君炎抬手捂着胸口,只觉得靠近心脏的地方一阵阵绞痛,她难受,他亦是跟她感同身受,甚至更痛。
众人不期料失去孩子对陆燕尔的打击如此沉重,皆被眼前的一幕吓傻傻了。
晚晴和冬梅急的直掉泪,却是无计可施。
少夫人那样子分明像是成了活死人。
老大夫懵了懵,他治病救人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也见过太多妇人因流产而悲痛,可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老大夫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快准狠地扎入陆燕尔手背,大声喝道“少夫人,你并非小产”
一言落,四下静。
楼君炎震惊地看向老大夫,眸色骤然幽深似寒潭,咬牙切齿道“没有小产,那你刚才是何意”
老大夫蠕动了两下唇,叹了口气,似欲言又止。
陆燕尔缓缓转动眼珠,满含期盼地望向老大夫,眸底似有了丝鲜活的色彩。
老大夫扭过头不忍看她,顿了顿,才道“少夫人并非小产,倒像是来了葵水。”
“葵水“陆燕尔陡然瞪大了眼眸,满是不可思议。
同样震惊地还有楼君炎,饶是他素日反应敏捷,可却依旧未能理解大夫字面中的意思。
“说来惭愧,老朽还是第一次碰到少夫人如此诡异的脉象,早在初次诊断时,老朽便察觉少夫人的脉象不同于普通怀孕妇人的脉象,是以才慎之又慎地诊断多次,最后才敢断定是喜脉。
后来,数次上门,老朽亦是非常仔细,但依旧没什么异常。
可这次少夫人的脉象却显示的是未曾怀孕,你这三个月都未曾来葵水,加之脉象与喜脉无异便扰乱了老朽的判断,才会出现误诊。”
老大夫羞愧万分,居然闹出这般笑话,可以他几十年的经验,应该不至于出错才对。
陆燕尔仍是不甚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啊”
“老朽的意思是,少夫人从未怀孕,前面三个月只是出现了假孕的表象”老大夫回道,“至于为何会出现假孕这种现象,可能是少夫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特别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身子就会不自觉呈现出这种蒙蔽人的假象。当然,老朽觉得最可能的一个原因是,少夫人的身体或许本来就有异常,但依老朽的医术目前瞧不出端倪。”
陆燕尔的脉象是正常人的脉象,可里面却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别的东西。
呆愣了半晌晌,陆燕尔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大夫的意思是,她从没怀过孕,肚子里从未有过孩子。
“夫君。”
陆燕尔抬眸,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可怜兮兮地望了一眼楼君炎,“你没有下半辈子了。”
整个楼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楼君炎甚至迁怒于那名老大夫,痛斥“庸医庸医”
满怀期许的三个月,如今却落了空。对这个孩子怀有多大的希望,此刻就有多失望。
当然,老大夫出现误诊,楼君炎自是不再相信他,一怒之下,结了诊金便将人轰了出去,转眼又将京城有名的大夫全都请了过来。
结果,出现了另外的声音。
可这些大夫里也有一部分坚持认为陆燕尔是来了葵水,而非怀孕。
两派争论的不可开交,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陆燕尔小不小产的问题,而是她究竟有没有怀孕的问题。
实在没法子,楼君炎只好进宫向景昭帝求了几个御医,他们皆是御医院的佼佼者,可前些日子他们连陆太后的病情也没弄清楚,可想而知,陆燕尔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
同那些民间大夫一样分成了两派,一种认为陆燕尔小产,一种认为她没怀孕,此次出血只是女子葵水,但她月事不调,是以中间才会停了三月。
直到五天后,陆燕尔身上完全干净,众医严肃诊治过后,方才统一了口径
陆燕尔先前确实是假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