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高台上,顾辞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着厚重的盔甲短褐,依旧一袭白衣胜雪,那般温润如玉的气质尽显儒将风流。
他正举目望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但距离相隔稍有些远,似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
顾辞眉心微凝,正奇怪为何只见楼君炎时,下一刻,陆燕尔便从楼君炎怀里冒了出来,然后便是一只纤纤素手指着他说,“是顾辞”
那般清软的声音隐隐带着惊喜与兴奋。
他直接略过了前面的两个字,温雅的眸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想到了什么,旋即又嘲弄地扯了扯唇角。
而众士兵不期料楼君炎前面竟还坐了个姑娘,俱是一愣。
那姑娘不仅声音温糯动听,人更是长得如花儿一般鲜艳娇美,火光的映衬下,娇嫩的脸蛋更是美的出尘,眼眸透亮,朦胧微光中宛若仙女下凡,不可亵渎。
士兵们离家万里,于这苦寒之地保疆卫国,许久都未见过姑娘,不禁多看了两眼。
楼君炎俊脸黑沉,抬手将她按进了自己的胸膛,宽大的衣袍将她裹的严严实实,阻隔了那些窥视的目光。
陆燕尔抻了一下脑袋,似乎还想探出来“夫君,真是顾辞,他肯定会放我们过去的。”
于陆燕尔心里,虽然自己退过顾辞的亲,也曾对顾辞恶语相向过,但他倒底是她小时候立志要嫁的人,品性还是有的,且顾辞素有君子风范,想来应该会放他们过去,不至于真将他们当成西境人喊打喊杀。
然,楼君炎黑着脸又将她按了回去。
“我知道”他早就看到了顾辞。
他们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能认出他,顾辞自然也就早认出了他。
可顾辞却没有任何反应。
楼君炎抬起眼帘,一双诡谲若狐的凤眸冷戾地众人,众人顿觉无形的威慑压迫感逼的他们不寒而栗,脊背上不竟升起一股寒意。
这人身上的嗜血戾气,竟被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还要重上几分。
最后,楼君炎的视线落在那名发号施令的小将身上,幽暗的眸子冷若千年寒冰“我与你们顾将军并列恩科三甲,皆翰林院出身”
顾辞如今是右卫将军,主一方营寨,已非只有虚名的侯府世子。
楼君炎与顾辞同在江州时,一个是久负盛名的顾世子,一个是遭人指点非议的霉公子,世人总是拿他们做比较,只是一褒一贬。入京后,楼君炎炙手可热,而顾辞却却渐渐沉寂无名,两人的风头完全颠倒。
而他们的关系倒是无甚变化,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甚至可以说谁也看不上谁,楼君炎自然不可能多熟稔地攀扯顾辞,只这么寡淡地陈述了一句。
若是顾辞真要矢口否认,假作不知,便真是教人伤心哪。
毕竟顾辞可是个高风亮节的人呢。
小将派人去通禀顾辞,顾辞闻言皱了皱眉,半晌都未说话,禀告情况的士兵不知顾辞是何意,只能硬着头皮静等着,过了一会儿,顾辞仍是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挥退了身侧的士兵。
士兵诧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再次硬着头皮请示
“将军,这些人”
话未说完,顾辞便纵身跃下高台,白衣翩跹,轻飘飘落于马上,挥鞭出了营寨,驻足停在包围圈外。
他淡漠地凝着包围圈中的人,视线掠过楼君炎落在他前方的黑影上,眸中似有冷光划过。
顾辞的手微微扬起“放”
手瞬间戒备,一道道弓弦皆成满月之势。
楼君炎眸色一凛,手不自觉抓紧了陆燕尔的胳膊,随时做好逃离的准备,冷枫翠珠等人皆是暗暗握住了手中的长剑。
许是抓的有些疼了,陆燕尔扭了扭身子,拢在身上的黑色披风微微松了松,露出一双乌黑漆亮的眸子,顾盼生辉。
她好像并未觉察出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只感激地看了一眼顾辞。
顾辞闭了闭眼,手缓缓放下“放行”
话音刚落,顾辞便勒紧缰绳,直接策马回了营寨。
围堵楼君炎等人的将士们也偃旗收兵。
陆燕尔趴在楼君炎的臂弯之间,看了看顾辞愈渐消失的白衣背影,咕哝了一句
“夫君,这算不算是大恩不需要我们言谢”
“这就算大恩”楼君炎沉着脸哼了声“我们本就是大晋子民,放行是理所应当的事”
陆燕尔顺着他的话说“好吧,是这个理儿。”
楼君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如玉的脸庞,陆燕尔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便假装瞥向别处看风景,只听得他附在她耳边,阴阳怪气地说
“夫人可真是好魅力”
陆燕尔“”
一行人顺利进入大晋,刚过了安屯口,便换上了一辆舒适柔软的马车,缓缓地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本以为踏上了了大晋的疆土,他们便能安全地抵达京城,谁曾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始,接二连三遭遇埋伏刺杀,短短六天之间,竟被暗杀了七八次。
那些蒙面杀手出手便是死招,意在取楼君炎和陆燕尔的性命,显然是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到京城。
楼君炎此去北漠带的人虽是精锐,为数却不多,轮番的刺杀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而黑衣杀手却是源源不断地补充换人,保持着最佳的状态,这些人不同于李承胤手下那些酒囊饭袋的府兵侍卫,他们皆是被人豢养的死士,即使不幸被擒获,也是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毒药,立即毒发身亡。
绝不给人留下任何逼供的机会。
更诡异的是,杀手的尸身会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间,化为尸水,全然不留痕迹,来去了无痕。
这是不给人留下任何证据的节奏
每日,大家神经高度紧绷,白天既要赶路又要防备刺杀,到了晚上本该是休息恢复体力的时刻,可无人敢松懈片刻,月黑风高杀人夜,黑暗中潜伏的危险更甚于白天。
原本景昭帝派了人手来接应,可得知楼君炎去了西境,能耐的,既能从北漠脱困,哪儿还需要人接应,便让他们直接撤了。
而每当刺客来袭时,楼君炎都会将陆燕尔的双眼蒙住,她怀着身孕,不宜见这些血腥的杀戮,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她嗅觉灵敏,浓重的鲜血味扑鼻而来,以及那些刀剑穿透血肉的噗嗤声,她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些画面有多残酷而血腥。
陆燕尔依旧被吓到了,初时,晚上亦是不敢睡觉,可转念一想,自己肩不能杠手不能提的,本就是负累,若是不小心将自己弄病了,岂不是更拖累大家,便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甚至,每次自觉主动地蒙上双眼,他不喜她看,她便不看。
远嫁江州遇劫匪那次,便给她留下了阴影,她知道他必须杀,可她就是不喜欢看他手染鲜血的样子,会让她觉得自己跟他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似乎她从来都无法媲及
这日,下榻客栈,陆燕尔准备抓紧时间休息时,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盈盈地看向楼君炎,娇软的声音似含了莫大的委屈
“夫君,这么大阵仗这么大规格的刺杀,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我应该是被你牵连的吧”
自己向来安于室,可没本事惹到这么厉害的仇家
楼君炎绝世的容颜无甚表情,他不答反问“你同柳姝娘去北漠时,也遇到了刺杀”
陆燕尔垂了垂眸,无意识地戳了戳手指“可我只遇到了一次,当然,那些人很可能是杀柳姝娘的。”
好吧,箭好像是朝她射的,可她更愿意相信那些人眼瞎,绝对是射偏了,或者是射错了。
若不是柳姝娘驱使百毒之蛇虫,后又入了北漠,那些人怎可能轻易收手
只是不知,是否是同一拨杀手
楼君炎漆黑的眸子冷沉无光,坐到榻边,握着陆燕尔的手紧了紧”睡吧,很快便会雨过天晴”
陆燕尔眨了眨眼,合衣躺下,须臾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上半夜很太平,下半夜又开始了。
这些人如毒蛇难缠,楼君炎面无表情地取了一黑衣人的首级,冷寒道“何人指派你们若为钱财驱使,我能付”
旋即,又冷笑着摇头“死士又如何能为钱财所驱使不如让我猜猜你们身后的人可是京城某”
“废话少说,反正是要你们命的人”
一声冷喝声落下,数十名黑衣杀手齐齐攻向楼君炎,冷枫带着仅剩的八名属下分散敌人的攻击,翠珠则同楼君炎守在陆燕尔榻边,只击杀就近的杀手。
楼君炎抽空看了一眼陆燕尔,只见她咂巴了一下嘴,似是嫌弃太吵,便捂着耳朵继续睡过去。
而客栈的客人闻声四散逃命,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此时,曲流觞带着支援的人赶到,这几乎是风雨楼的中坚力量,擅暗器用毒,更擅阵法。
很快,刺客们便处于劣势。
眼见又一次惨败,首领模样的黑衣人喝道“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