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陆宗兼根本就没注意到霍嫣的脸色,他只知道沈家昭雪以来,自己早就想去郡主府看她,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也不知见了她该说些什么。他懊恼自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她已经成亲的谎言,可事实上时至今日,他的儿子已经快满七岁,她依旧孑然一身。
“兼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昭云郡主回眸,眼眸里隐忍着泪水,就这般落入了陆宗兼眼中。
陆宗兼一愣“你哭过”
昭云郡主反应过来,赶忙抬手擦拭干眼泪,对着陆宗兼微微一笑“没有,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年少时,陆宗兼于她本就是亲人般的存在,是体贴照顾她的兄长,她的亲人已经全部死绝,这一瞬间,望着陆宗兼亦如年少时那般温柔的眼神,昭云郡主只觉得满腹心酸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只想抱着世上仅有的兄长放纵大哭一番。
这般想着,她也是这般做的。
陆宗兼身体僵硬,就这么任由她抱着,听着她悲伤的哭声,心狠狠地揪成一团。
霍嫣站在旁边冷眼瞧着拥抱的两人,手指捏的微微泛白,心里一个劲儿地冒着酸水,陆宗兼,你推开她啊,推开啊,为什么不推开,为什么不推开。
然,陆宗兼却像是突然失明了一般,只能看到眼前痛哭的昭云郡主,脑海里浮现的也是她小时无忧无虑的样子,根本瞧不见霍嫣有多么难受,他甚至伸手拥抱住了昭云郡主,宛若年少时,但凡她受了任何委屈他都会抱着她,小心地安抚。
霍嫣面色发白,盯着他们看了半晌,都未见两人分开,恼恨地咬了咬牙,愤而离去。
陆宗兼对她的离开一无所知,只是轻轻地拍着昭云郡主的背,轻声道”我永远都是你的兼哥哥“想到成亲那日,他们并不愉快的重逢,他轻叹“你为何要无端骗我,你已经嫁为人妇”
昭云郡主这才想到他已经成亲,并非记忆中那个只属于她的兄长了。
她轻轻地推开陆宗兼,抱歉一笑“那时,我本就是罪臣之女,是不应该存活在这世上的人,我不能跟京城的任何人有所牵扯。对不起”
“翠竹,你对我不必抱歉,我”陆宗兼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温笑,“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玩耍的那片竹林吗”
昭云郡主点头“记得”
陆宗兼试着邀约她“可有兴趣去看看”
昭云郡主抬眸看了看目光殷切的陆宗兼,若有所思,略微一迟疑,便跟着他去了郊外的那片竹林。
那个时候,沈家没有突糟变故,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而定国将军府与国公府本就有婚约,她是陆宗兼的未婚妻,若没有那一场惨烈的构陷,或许,她就真的嫁给了陆宗兼。
毕竟,那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未来的夫君就是陆宗兼然而,终究是世事无常,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与从前皆是大不相同了。
可若沈家没有落罪,或许,她也就遇不到那个让她心生感恩却又意难平的楼君炎了。不知怎得,她竟无端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竟会觉得沈家的覆灭只是为了让她遇见楼君炎,让他替自己,替整个沈家平冤昭雪
陆宗兼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放纵过自己,他躺在松软芳香的竹林间,扭头看向与他一同躺着的昭云郡主,她是年少时的沈翠竹,却也不是了。
能够这般心平气和地同她畅谈过去,回忆只属于他们的过去,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是自沈家出事以来,他从不敢想象的事,以后能够经常在京城看到她,像朋友一样叙叙旧,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翠竹,可有心仪的男子我好作为兄长去替你把把关”
她眸光暗了暗,说“他有妻子。”
“是谁”陆宗兼满带敌意,第一感觉就是翠竹爱上的可能是品行不端正的男子,有家室,竟然还去招惹她。
“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我已经打算明天离开京城。”昭云郡主眸光流露出一抹哀戚,喃喃道。
“去哪儿”陆宗兼倏地站了起来,惊讶道。
“天南地北,四处走走。”
只要不是京城就行,这里有至亲离世的痛苦,也有此生的爱恋,哪一样都能让她难受的无法呼吸。
陆宗兼盯着她,沉默良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日何时走,我去送你”
“不用我这辈子经历过最惨烈的生死离别之痛,我不想再经历了。”
“好。”
陆宗兼嘴上答应着,可第二天依旧去送了她,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城墙之上,目送着她策马离去的背影,却始终没让她发现,最后又伫立良久,方才缓缓地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她爱的男子有妻室,而昨天她恰巧又是因为从楼家出来,才哭的那般哀绝。
是楼君炎,竟是楼君炎
陆宗兼胸中怒意难平,忽地翻身上马,径直朝楼府奔驰而去。可临近楼府门口,他又忽然调转方向,离开了。
他以什么立场去质问楼君炎
楼君炎与陆燕尔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他作甚去破坏他们和谐的关系
陆燕尔听说昭云郡主离京的事后,微微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少了一个楼君炎的爱慕者,而是没想到她竟会走的如此之快。不过对于承载了她太多痛苦的京城,即使有着郡主的身份和名号,京城对她更多的是一个容易勾起伤心往事的地方,她在这里,总也避不开那些探究沈家旧事、探究她这些年经历的好事者。
离开,反而海阔天空,开启新的人生。
“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