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国打完销假报告回来,看到靳阳坐在他们宿舍的椅子上,和副指导员彭磊聊天。
“邦国,家里情况还好吗”看他进来后,靳阳转头看他,墨黑的眼睛看似平静,却藏在波涛万顷。
“挺好的,我爸妈身体都硬朗。”
“你定婚没有”,靳阳眼皮稍抬,呼吸变得急促。
周邦国也没多想,他回去之前,就跟连队里的人说了这次回家,家里可能会给他说亲,为这事那群臭小子还一直起哄。
“定下了,我们村一姑娘”,周邦国也笑了起来,毕竟他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村里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虽然平时嘴上不说,但也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靳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嘴唇微微颤抖着,心脏更是像被蚂蚁啃咬一般又酸又疼,他捂住胸口,脸上涌出了密密麻麻的热汗。
“靳阳靳阳”周邦国有些焦急地喊道,彭磊也一下跳了起来。
数月前,靳阳在战场上中了一枪,离心脏就差那么几厘米,最后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但因为当时医疗条件太差,伤口处理得比较粗糙,所以恢复得并不算好,他这几月时常会犯心疼的毛病。
看着靳阳蜷缩在椅子上,紧咬牙关,隐忍着疼痛的模样,周邦国也不由慌了,“靳阳,起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靳阳面色惨白,但仍然摆了摆手,粗重地喘息着“不用,让我缓缓就好。”
心绞痛的毛病一直伴随着他,只是以后发作得没那么频繁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全然好了。
“那我扶你去我床上躺会”,周邦国沉吟了一声。
靳阳还是摆了摆手。
等到心头的阵痛缓解后,靳阳以手遮面,心上还是隐隐泛着疼,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知道老天让他重回十年前的意义在哪里,在这样的节点上,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挽回不来,只不过让他再看一次心上人嫁给别人,将他愈合的伤口再撕裂一次,造成更大的创伤。
最残酷的莫过于给了他希望后,又将这一切狠狠打碎,若是能再早半个月的话,这一切
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
靳阳有些茫然地想着。
数日前,周邦国还在家中,一个午后,于胧从后院偷溜了出去,往村小学的方向走去。
前门村村小学是由尼姑庵改建的,所以学生上学要爬半个山头,小学的老师是前几年下乡的知青。
原本学校里有两个老师,其中一个在轰轰烈烈的返城运动后离开了前门村,另一个老师舍不得这里的孩子,选择留了下来。
说起来,于胧的爸爸也是下乡的知青,不过他和被迫下乡的知青倒有些不一样。他是从农业大学毕业后,在六十年代初主动申请下乡调研的那一批,那时候的大学生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听说当年江静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一天到晚追着大学生后面跑,硬是靠着死皮赖脸成了这段姻缘,不过可惜的是大学生命不好,年纪轻轻就突发心梗去世了。
那时候的于胧也才五岁多,江静硬是咬牙硬扛了五年,实在日子过不下去了,饭都吃不起,才带着女儿改了嫁。
因为父母基因都不错,所以哪怕于胧现在胖成了猪,也还是勉强看出五官端方,说不定也是个潜力股。
于胧去村小学是为了找那里的老师,听说她会跳点民族舞,平时课余也会带着班上为数不多的女同学跳舞,陶冶一下情操。
于胧去找她当然不是为了学跳舞,而是为了打掩护。
实则她早已想好了自己的出路,她连初中都没上,小学毕业就辍学了,考大学似乎对她来说比较遥远。
事实上村里小学毕业的人显少有机会去镇上读初中的。
不过于胧这人,她的确不怎么爱学习,当初考大学时,她仗着是艺术生,所以对文化课疏于学习,最后考了某舞蹈学院,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学校。
所以于胧真正的出路是把握一年后进文工团舞蹈队的机会。
按原文描述,大概一年后,县里会招兵,大约有两个文艺兵的名额,而张秀儿因为唱了一首我和我的祖国,被招进去了。
于胧找小学的杨老师,就是想作样子跟她学学舞蹈,到时候也算有个合理的解释她为什么会跳舞。
当然她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她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不但要减肥
,还要把她舞蹈的基本功给捡回来。如果没有空间灵泉的话,这完全是不敢想的事情。
于胧爬了一半坡才到小学外头,尼姑庵的大门此时是半掩着的,从外面能看到十几张椅子整齐地摆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