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叹口气,“蛇口的钱真不是钱啊。”
春苗“噗嗤”一声乐了,“所以你就敢想四十万的土地啦?”
幺妹害羞的笑笑,“这不一样嘛,那片土地是真值这个价……嗯,准确来说是未来值,现在嘛,肯定不值,但咱们要看长远……”
“得得得,你呀,小财迷,哪怕它真的值,那是几年?五年还是十年?”
“我保证,不用十年,最多五年。”
春苗爱怜的摸了摸她头发,“好啦好啦,知
道你脑袋灵光,可未来发展大势咱们谁也说不好,要是五年就能回本,那咱们人民币得贬值成啥样你说?”春苗本身就是学财会专业的,对人民币兑外币汇率,利率贬值通胀啥的很清楚。
幺妹虽然也喜欢看政治经济学的书籍,可跟专业人士比起来还是外行得多,她不确定的问:“那如果这五年里咱们在这儿开个批发市场呢?这样就算地价再没有升值空间,可咱们也能挣钱不是?”
春苗又笑了,轻轻拉了拉她的小辫子,“还惦记你的批发市场呢?你跟春晖咋就这么想搞批发嘞?”
幺妹不知道,反正她自从去过北京后,这个念头就在脑海里扎了根。她就是觉着,日本人都想搞的事,应该不会亏。
要是,真能把这块地变成自家的,那五年期间绝对能开起一个成熟的批发市场,哪怕地价不再升值,她们也不会亏!
“姐你先休息,我找我爸商量去。”
春苗看她火急火燎的跑隔壁去,无奈摇头,她妹啊,聪明是聪明,就是胆子太大,太敢想!家里哪有这么多钱让她买地开批发市场?
一年没回家的春苗,还真是低估了皮革厂的赚钱速度,严重低估。
当然,也赖刘惠,她跟防贼似的,三个闺女跟前从不说家里分到多少钱,买设备那次还跟闺女哭穷,让她们帮忙借钱,平时打电话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要省着点花,他们挣钱不容易啥啥的,以至于友娣和春苗都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钱。
只有小彩鱼知道一些,可她没机会告诉两个姐姐,每次打电话妈妈都不让她跟姐姐们多聊几句……说费钱。
正想着,周文良过来了。
他刚洗过脸,一张清俊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愈发衬得他清秀帅气。
春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今天谢谢你啊,耽误你时间了。”
“这有啥,反正周末,我闲着也是闲着。”大男孩低头,踢了踢脚尖,“你们家姐妹几个?”
“七个,我是老大。”
“嗯,那真……真好,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堂兄妹倒是有五个,但来往不多。”他们家是干部家庭,叔伯们都还在农村种地,他从小就没回过几次村。
“嗯,我们家七姐妹从小一起长大
,即使不是一个爹妈生……”春苗咬着嘴唇,不知道这样查户口式的聊天要继续到啥时候。
“那你们平时都干些啥?”
“春天挖野菜,蕨菜木耳摘回来,奶奶给我们凉拌了吃,酸酸甜甜特别开胃……夏天,幺妹和春晖下河洗澡,捉鱼,吃西瓜……秋天嘛……对了,你问这些干啥?”
周文良的眼里蓄满了笑意,“秋天干啥?割稻谷捉泥鳅吗?”他父亲是农村出身,常给他讲小时候的趣事。
“对,冬天下雪我们最开心了,因为能在炕上玩儿一天,翻花绳扔石子儿,特别有趣。”
周文良羡慕极了,这都是他没有经历过的美好。“我的童年就没你们这么幸福,我妈老让我学习,让我看书,小伙伴……”
很快,两个年轻人站门口聊得越来越欢,虽然来自不同的家庭,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学校,可两颗年轻的心却在慢慢靠拢。
隔壁屋里,幺妹把自己的打算跟爸爸说完,期待的看着他,“爸爸觉着怎么样?能行不?”
顾学章也跟春苗一样,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痴迷批发市场,“你真想开批发市场?”
他指了指屋子,“这里地段好,开旅社应该不缺生意。”光他们住的这家,条件这么差,价格这么贵,都快住满了,其他舒适又便宜的,那还不得天天满客?
幺妹点头,又摇头,“嗯呐,咱们就开批发市场,省心省钱,还能挣大钱,反正地是咱们自己的,不用给租金,赚多少都是自己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服爸爸:“这么好的位置,旁边就是码头,说不定咱们还可以拿到进口商品……”
是啊,进口都有关税,说不定以后国家政策会有变化,到时候不用加关税后,进口商品摆进他们的批发市场……到时候不止沿海城市,连高原上的石兰省,甚至整个中国都能买到进口商品,这不止是物质生活的极大改善和满足,还是精神生活,科技生活的满足!
想想吧,到时候,高玉强那样的小屁孩就能玩上美国小孩玩的游戏机,日本小孩穿的运动鞋,满足的不止是物质,还有心灵。
不怕差距,也不怕孩子们发现差距,只有开阔了见识,孩子们才不会再安于现状
,他们会不断学习,不断向上,推动祖国机器飞速运转……少年强,则中国强!
顾学章在屋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好,明天给家里打电话,问问他们意见。”毕竟四十万不是小数目,是公账上所有的数目,甚至还不够,必须要征询股东们意见。
幺妹开心的,哼着歌儿,蹦跶回跟春苗的房间,周文良去公用水房去了。
春苗看她高兴得小蜜蜂似的,着急的问:“你爸同意了?”
“嗯呐!姐咱们家就要在蛇口码头拥有自己的土地啦,还有批发市场哟!”
春苗大惊失色,“不是,你……四十万啊,咱们家哪来那么多钱?”她忽然灵机一动,“莫非顾叔叔是要贷款?”
她对贷款倒是不像家里人那样当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相反,她觉着在一定条件下要真能向国家借来钱,比跟亲戚朋友借还方便,因为不用欠人情,不用随时提心吊胆亲戚上门要债。
“诶等等,即使贷款,也贷不了这么多啊!”县供销社每家最多只有五千块额度,而且是必须找公社主任批条子,写贷款用途计划书,保证书,还得有担保人才能贷到的。
四十万,就是全牛屎沟的社员帮忙,也贷不下来。
幺妹看姐姐急得脸都红了,这才嘻嘻笑着,把家里换设备后挣大钱的事情说了,春苗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掐了自己胳膊上一把,“妹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梦见你们来看我,梦见你跟我说家里挣了一百万?还……”
“还梦见文良哥追求你,是吧?”
“臭丫头,尽胡说。”春苗红着脸,哈她胳肢窝。
一个嘎吱,一个躲,玩得不亦乐乎,一百万的冲击渐渐平复下来。
“妹啊,咱们家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以前咱们谁敢想呢?”春苗把她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护着她。
“是呀,日子会越过越好哒,所以咱们别被眼前的困难吓倒,只要开起批发市场……”
春苗被她逗笑了,说来说去,无论啥话题她都能绕到批发市场上来,真是小财迷,掉钱眼里出不来的小家伙哟!
“对了姐,你跟文良哥咋认识的?”
周文良追求她的事,春苗还没跟任何人说过,
幺妹主动问起,她仿佛找到一个倾诉的口子,小声道:“上学期做义工的时候,他是广大的,学校比我好。”
“我看文良哥也挺聪明的,人挺稳重。”
春苗也没打趣她这么小大知道啥叫稳重,甚至她从不怀疑妹妹的话,“嗯,是挺好的,可……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连童年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在牛屎粪堆里打转,一个在干净整洁的篮球场挥洒青春的汗水。这种差距不止是物质生活的巨大差异,还是眼界、三观的不同。
而且,估计周文良到现在还不知道的是,她高中毕业工作过才考上的大学,跟他应届毕业不一样,她比他大两岁呢。
因为奶奶就是比爷爷大,在大多数农村人的眼里,只有家庭实在困难,实在穷得娶不上媳妇儿的人家,才会娶个“大媳妇”“大老婆”,像周家这样的家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幺妹不知道她还纠结年龄的事,只是劝道:“姐你怕啥,啥叫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家再能,不也跟咱们在同一个地球上?难道是在火星上的?”
春苗的愁绪被她逗得烟消云散,“你呀,脑袋里尽是啥。”
“姐要说阶层的话,咱们是无产阶级老大哥,他们家是工人,那不也是无产阶级?有啥区别?”
“……”春苗竟无言以对。
“还有呀,你硬要说咱们家是农民,那他们家往上数三代,不用三代,他爸爸不也是农民出身?”
春苗点点头,这倒也是哦。
“再说了,要说高攀,我觉着是文良哥高攀你,咱们家这么大得厂子天天进钱,以后还要开个大批发市场,咱们一年挣的钱就够普通干部家庭挣一辈子的!”
这下,春苗真是心服口服。
是的,崔家现在就是这么牛气,全家人努力这么多年,让她从一个险些上不起初中的失学女童变成大都市的大学生,不是让她自卑,让她自怨自艾的!
“好。”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紧了紧。
见姐姐释怀了,幺妹打个哈欠,“姐,明天咱们吃啥?”
“你想吃啥?”
“有鱼吗?我想吃鱼,这边的鱼比苏家沟的好吃。”一个是大海大河里自由翱翔的,一个是混泥浆塘里打滚的,肉,,网址,:感谢访问G小\说\网!请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