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人命都是最重要的。
刘惠伸头一看,“小妹”
刘珍看见她,仿佛看见天王救星,“姐,我肚子疼,快不行了,赶紧拉住他,别让这小兔崽子跑了,我得”话未说完,就见她屁股下头湿了一片,隔着裤子也不看不出是不是血。
众人大惊,赶紧七手八脚将她搀起来,幸好今天下雨顾三把郝顺东的吉普车开回来了,就停在楼底下。王满银急得满头大汗,坐上驾驶位,拿出开手扶拖拉机的架势,抱着方向盘跟木偶人似的,一动不敢动。
他从没开过汽车,可在场的人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不上就只能让刘珍等死了。
一想到是自家儿子闯的祸,他双手就控制不住的发抖,万一刘珍要有个好歹,他们可咋办这臭小子,有事好好说不行
,怎么就要往外跑往外跑也就算了,居然撞倒一孕妇,早知道他就不吓他了,在这儿就在这儿。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王满银把车开得歪歪扭扭,横冲直撞,也幸好路上没几辆车,任由大吉普跟个醉汉似的。
刘珍躺在汽车后座上,扯着嗓子的喊叫,不是喊疼,而是骂高玉强,什么“小兔崽子”“有爹生没爹养”“短命鬼”“棺材瓤子”高元珍除了听着,除了赔不是,承诺会承担医药费外,还能干啥
要怪只能怪她自个儿没把孩子教好,干啥都横冲直撞,这回终于闯祸了吧
倒是崔老太生过的孩子多,经验足,大声道“有那力气还是省省吧,待会儿有你哭的。”
“亲家婶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跟你们才是亲戚,这兔崽子算哪门子亲哎哟”
崔老太冷眼瞥着她,非常冷静地教她深呼吸,“不好好学,孩子憋死在肚里可没人负责。”
“孩子会憋死那可不行,不行,这是我儿子”刘珍这才照着崔老太的嘱咐深呼吸,把力气节省下来。这可是她跟胡雪峰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在胡家的立身之本。
听胡雪峰说,最迟下个月他就能升副厂长了,到时候涨工资不说,走出去谁都得高看她两眼。尤其吧,胡雪峰现在春风得意,又留过洋,比大部分中国人多了种洋人的气质,简称洋气三十出头的他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盯着呢,不生个儿子绑住他,她不放心。
要说刘珍,这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都快生孩子了,满脑袋想的还是怎么捆住男人的心。
刘惠看她四处乱转的眼珠子,冷哼一声。
***
几个孩子留在家里看猪,幺妹也没跟着去,她接下看管高玉强的任务,不能再让他乱跑。
春芽和小彩鱼骑猪上瘾了,两个人轮流着把四头大肥猪骑了一遍,引来无数大人孩子侧目。
连杨丽芝听说,都赶紧跑来看热闹。
“绿真,听说你们家楼下来了几个骑猪的”
幺妹指指玩疯了的春芽,十分不想承认“喏,就是我姐和我妹。”
杨丽芝“啊”一声,目瞪口呆。像她这样的城市小女孩,只听
说过骑马骑驴,骑猪这真是最穷的村里小孩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没想到,被全厂孩子传为笑谈的骑猪少女居然是好朋友的姐妹那个姐姐她见过,跟她同岁呢
为了不让肥猪啃花坛里的植物,幺妹拿来几斤玉米粒,一点点的撒在地上给它们吃,把几个猪肚子吃得胀鼓鼓的,又端下两盆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不,吃饱了尾巴一撅,两泡猪屎拉出来,正好拉在楼道门口。
幺妹扶额,他们家这回要让邻居们恨死了吧
偏偏春芽还是个不讲理的,“黑花咱们走,上那边去。妹啊,猪屎多臭呐,你快离远些。”
幺妹指着还冒热气的猪屎,“我们打扫一下吧。”
“你傻啊,这又不是你家的地盘。”
“不是,可这是咱们整栋楼的入口啊。”
“又不是你家门口。”
幺妹“”她觉着,自己跟春芽姐姐是没法儿沟通的。
这年代的小区可没物业,公共区域脏了都是靠大家自觉打扫,街道居委会也管不到市三纺厂里来,可就算有物业,自家动物拉的屎也该主人负责吧
作为一只有责任心的小地精,她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小猴子上去拿扫把撮箕,要装一撮箕煤灰下来哦。”
而此时的小猴子,乖乖缩在屋檐下抠手指。他知道自己闯祸了,爸妈本来就没钱,那个阿姨送医院肯定花许多钱,家里没钱了怎么办呀
听见姐姐使唤,立马往楼上跑。
这猪屎,尤其是新鲜猪屎,可不是一般的臭,软软的热热的,尤其吃多了玉米粒拉出来的,奇臭无比。高玉强被她指挥着,先把煤灰倒一边儿,将猪屎铲撮箕里,再把煤灰扫过去盖住那块地儿,用脚踩上几下,把地上的猪屎印迹和气味吸附干净。
她舍不得把猪屎乱倒花坛里,颠颠的提到大松树下,有“好东西”自然要给好朋友咯。
“松树哥哥,你们要猪粪吗超臭的哟”
两棵松树长得更高了,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苍苍翠翠的,又高又精神。“要啊,记得就放我们脚下,不然待会儿大暴雨一下,就被冲走了。”
“白白便宜下头那几个。”
在它们“下游”,几株娇艳的美人
蕉冲他们翻白眼,稀罕
幺妹果然乖乖给它们放树脚下,又用撮箕挖了点土围起来,随口问道“什么时候下暴雨呀”
“半夜。”
“多大的暴雨呀”那待会儿得记得收衣服。
大松树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很大,山崩地裂。”
“啥”幺妹一顿,“是咱们这儿山崩地裂吗”
“不是,应该在那个方向。”
幺妹一看,这不还是牛屎沟吗
“松树哥哥你确定吗或者,你怎么知道的呀”
大松树伸个懒腰,“当然确定,你哥怎么说也在这儿生活八年了,自然有我的门路。”
幺妹相信它的话,再三追问,可以确定地震就是发生在半夜,大概凌晨三点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管猪屎撮箕,撒腿就往家里跑。
崔建国和顾老二在客厅里手足无措,兀自熬煎着。
他们心里就跟一千只蚂蚁乱爬似的,一想到田里的稻穗刚出一半就让虫蛀了,不好好驱虫今年的粮食又要减产了。眼看着社员们的积极性一年不如一年,虽然风调雨顺可粮食产量就是一年不如一年,他们急啊
农民没了粮食,怎么生存
说实在的,崔建国这队长是赶鸭子上阵,代替张爱国守江山的。他在村里也没啥威信,那些闲工懒汉他是叫不动,每一次分粮分钱都是在争吵打闹中结束,谁背后不说他闲话
没这金刚钻还偏要揽瓷器活儿
然而,大家似乎都忘了,当时可是民主推举出来的。
关键吧,崔建国以前可是因为投机倒把被拉去劳教过的,算是政治污点,压根没想过自个儿还能有当队长的一天,反正信心也不足,就过一天算一天呗。
要是今年再让水稻受灾减产,到年底大家都饿肚子,还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给骂得活过来农村人不争口吃的,争啥
“唉”崔建国跺了跺脚,决定不管了,他就是要回村。
虽然天已经快黑了,可他带着手电筒,夜里到家,明儿就能开始干活。顾老二同他对视一眼,两个庄稼汉子一拍即合,走
幺妹刚到门口,遇见偷偷摸摸的他们,仿佛看见大救星,“大伯二伯,快点儿回村。”
“嗯”
“半夜三点地
震,快回去叫大家撤离。”她急得小脸通红,眼睛里水汪汪亮晶晶的。
可崔建国和顾二却神色尴尬,明明风平浪静的,这闺女咋还说地震呢井水冒泡也冒那么久了,要震早震了吧。
幺妹一看他们脸色就知道,无可救药了。眼珠子一转,“我跟你们回去,咱们快走”
来到楼底下,跟“骑猪少女”们说一声,他们就往村里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雨还在下,打着手电筒的他们,比白天出山时困难多了,因为基本全是上坡路段,烂泥滑得人直往下坠,要不是两个伯伯一手一个的拉着她,小地精不知要跌多少个马趴。
偏她还不敢乱用灵力。
白天“井水冒泡”用了快一成灵力,待会儿说不定还能用上,就是吓,也要把村民们吓走。
***
且说顾学章,去了公社,发现书记和主任都不在,文书说上县里开会去了,要明儿下午才回来。革委会委员们都是各大队的书记和队长,平时也不坐班,他找了一圈,只找到个妇女主任。
这妇女主任一听他是牛屎沟的,忙问他知不知道崔建国和黄柔。
原来,这正是当年在劳教场上帮着高元珍说情的妇女主任,老大姐工作十分负责,下班了还没走,不然顾三又得扑空了。
听他说他就是黄柔的丈夫,老大姐对他印象很好,听说牛屎沟会地震,吓得“哎哟”一声,忙问他哪儿来的消息。第一反应会不会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搞鬼
去年河北大地震发生后,就有不少阶级敌人冒出来,散布谣言,说还有地震,吓得当地老百姓人心惶惶,引发了不少社会治安案件。
就她她也不信牛屎沟会地震啊。
顾三非常认真地把井水冒泡的事说了,又硬着头皮添油加醋编了些别的征兆,再拿出自个儿作为国家工作人员的证明,老大姐这才半信半疑,给县里挂电话。
县里接电话的是革委会秘书,正准备下班,给她敷衍了事。
顾三一直紧张的在旁边听着,直接一把抢过电话,“让刘爱平接电话。”
刘爱平是县革委会主任,是整个红星县一把手。
对方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这才赶紧去把一把手找来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