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如愿吃上了富江楼的满汉全席。
由【李稷】李大公子亲自打包回来的满汉全席。
大概是看出乔安不折腾死他不罢休的决心,李大公子当机立断,纡尊降贵亲自提着食盒回来,后面跟着眼睛快要瞪掉的陆翼一众人。
乔安表示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已经想好了,吃完了满汉全席,还有山东菜四川菜扬州菜烤全羊和铁锅炖大鹅!就李稷那点俸禄,呵呵...颤抖吧钱包!不给他吃空了算她肚子小——
饭桌上,乔安举着比她手还大的猪蹄狼吞虎咽,啃得满嘴流油。
罗老太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去摸摸她的小肚子,发愁:“丫儿啊,吃不下就别吃了,昨儿那八只烧鸡还没够啊。”
虽然以前乔安食量也大,但一直都是控制着的,这突然这么彪,给老太太吓够呛。
乔安其实已经吃撑了,但是她就想气李稷,所以强撑着说:“没事儿,娘,我就是馋了。”
“馋也不能这么吃啊。”罗老太摸着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忧心忡忡:“这怎么突然这么能吃啊?丫儿,不会是哪儿生病了吧?稷儿,要不你明天找个大夫来你大妹瞧瞧。”
桌子对面,满桌子大肉大菜挤出来的一个小角里,李稷慢条斯理舀着一勺清粥。
粥还不是福江楼的,是乔安中午做完了剩下的,清得很彻底,水比米多的那种。
一个酒楼的大鱼大肉,一个家里的剩菜清粥,这明晃晃的对比,不知道的得当李稷是什么可怜小白杨。
乔安几乎看见他脑门上刻着巨大的闪闪发光的“一个被压榨的无情赚钱工具”几个大字。
乔安:一本满足JPG
听见罗老太的话,李稷白皙的手指放开勺,用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瞥了一眼对面满脸美滋滋、狐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乔安,对罗老太温声说:“也好,我看安妹也吃得多了些,明天我请大夫来,给安妹开些药。”
乔安顿时警惕:“我没病,我不吃药。”
李稷还没说话,罗老太就虎着脸:“没病你突然吃这么多,必须得让大夫给你看看。”罗老太说着,一把把她手里猪蹄抢过来:“不许吃了,小肚子都撑出来,看你那吃相,小猪都没你能拱,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还不快把嘴上的油擦擦,像什么样子。”
乔安哼哼唧唧,罗老太一扭头,就看见李稷面前清得能映出人脸的粥,顿时怜惜:“稷儿,光吃粥怎么行,你也多吃点菜。”
李稷淡淡一笑:“娘,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你都没吃几口,看这菜还剩这么多...”
罗老太说着又叨叨乔安:“你看你,点这么多菜,你哪里吃得了,让你哥白花钱多少钱,也就是你哥疼你,你可不许再任性闹你哥...”
乔安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对自己碎碎念起来的老太太,又看着对面状似无奈、淡笑不语的李稷。
卧槽!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装成这个可怜的样子,搞得像她故意欺负人一样,让老太太管她,不让她再乱花钱。
乔安咬牙,果然是玩政治的,心都脏。
但是乔安是不会服输的,她眼珠子转了转,机智地说:“娘,又不是我一个人吃,还有大哥吃,大哥辛苦一天了,当然应该吃点好的。”说着,乔安豪气地夹起一个油汪汪的大鸡腿放进李稷的粥里,满脸天真:“大哥!你吃!”
李稷:“...”
李稷看着把清粥染成一片油汤的鸡腿,唇角的微笑僵硬了一下。
罗老太倒是很欣慰,她最乐意看到的就是这兄妹俩和睦。
她说:“稷儿,还是你大妹想着你,你快趁热吃。”
李稷当然不会吃,他惯来不爱吃这些油腻的,当即婉拒:“不了娘,我就想吃点清淡的。”
“清淡好,这个五香牛肉就特别清淡。”
乔安开心地给他倒了半盘子五香牛肉,又在上面盖了满满一碗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巨辣无比的青椒炒鸡蛋,热情洋溢:“大哥这个好,又有菜又有蛋还特别清淡!大哥你一定爱吃!”
李稷:“...”
李稷看着自己的清粥生生变成了冒尖的汤泡饭,沉默了一会儿。
乔安还在旁边假模假样:“哎呀,大哥每天辛苦了,就得多吃点,要不然一个大男人,那么瘦弱,多不好啊。”
李稷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乔安觉得他这一眼里有杀气。
乔安无所畏惧地瞪回去。
杀气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他飙天然气啊!
李稷的指腹压着勺柄,指下缓缓用力,瓷白的勺柄开始蔓延出些微裂痕。
罗老太已经看过来,也劝道:“稷儿,你大妹说的有道理,大妹给你夹的,你就多吃些啊。”
李稷冷冷盯着乔安一会儿,轻扯了扯唇角,把勺子放到旁边,拿起一双筷子,竟然真的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乔安顿时小尾巴仰上天,恨不得叉腰大笑。
让你装逼,让你牛逼,吃吃吃!给你吃吐了——
乔安知道,李稷每天吃饭都可讲究了,喜欢吃清淡的,今晚上这大鱼大肉,又是油又是辣,他吃了那么多饭,指不定就能给他吃拉肚子。
但是乔安万万没想到,大半夜的,李稷没有拉肚子,她倒是闹起了胃疼。
乔安虽然是个能杀猪的硬妹,但是她的身体其实不太好。
原身本来就是早产儿,身体底子比常人弱,尤其是后来逃荒那半年,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耗,这四年稳定下来,渐渐好了一些,但也不过是吃粗茶淡饭,偶尔吃点荤腥,突然往胃里塞这么多油腻的东西,乔安的胃当即就造反了。
“就说不让你吃这么多,你非要吃!现在好了!胃疼了你就高兴了!”
罗老太坐在床边,看着团着被子蔫哒哒躺在床上的乔安,又急又气又心疼,眼眶都红了。
乔安软趴趴:“娘,别着急,我没事儿。”
“都这样了还没事儿。”
罗老太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心里难受,着急问旁边连夜请来的中年大夫:“大夫,孩子她都吐大半夜了,脸白成这样,这别不是害什么病啊,您快给她仔细看看,开点药。”
大夫把完脉,沉吟了一下,说:“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吃得油腻了,肠胃受不了,我给她开些促消化的药...只是这孩子身体底子薄,外面看着没事儿,可是里子是有些虚的,我也给她开些药,平日多滋补吧。”
罗老太一听,赶紧说:“好,好,您尽管给开药,不怕贵,都开好的药。”
大夫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乔安碎碎念:“我都说没什么了,我自己就会医术,我还不知道嘛...”
“你知道什么,就你那三脚猫功夫,给自己闹成这样都不知道!”
罗老太说起来就生气,气得在她胳膊上打了两下:“看你以后还吃那么多油腻的,听人家大夫的,少吃多餐,多吃清淡的!听见没有?!”
“才不是三脚猫,明明很厉害的...”
但是再厉害又怎样呢,她又不是神仙,有些病能治,有些病还是治不了啊。
乔安哼哼唧唧,被老太太又打了两下,才不情不愿:“知道啦...”
侍从熬了药端过来,老太太让她喝,乔安闻着那味儿也是够够,苦着脸一仰头硬灌下来,顿时苦得快哭了。
乔安一脸皱巴,一抬头,正看见李稷站在门口,负手看来,目光淡淡,嘲弄又凉薄。
乔安顿时想到之前饭桌上他温声细语那句“给她开药”,当时她还嗤之以鼻,并且殷切期待他晚上闹肚子。
结果身强力壮的她胃疼到打滚,看着文文弱弱的李稷吃了比她还多的乱七八糟的,屁事儿没有!
乔安悲愤了。
为什么会这样?!
倒霉就算了,居然还被仇敌看到了,面子不仅没掰回来,反而要被他在心里嘲笑。
乔安太难过了,这下可是丢脸丢到家了,她自闭地把头埋进老太太怀里嘤嘤嘤,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快乐了。
罗老太骂她“多大年纪还撒娇不知羞”,却还是心疼地搂着她的后背拍。
李稷移开目光,转身出了门。
大夫正在前院等他,恭敬弯腰:“大人,这位姑娘经脉不通,没有内力,按理应该不会武,可是力气偏又远超常人的大,更手脚轻盈,耐力极佳,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气力流荡在她身体中,让她有着不输高手的实力...我才疏学浅,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状况,倒真真是天赋异禀。”
李稷这些时日也已经猜到了,倒没有什么惊奇的,只道:“还有吗?”
“还有...”
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刚才在老夫人面前未敢说实话,这姑娘身子底子不仅是弱,而是极弱,似乎在胎中就生了毒,年幼时又不曾好好保养,以至于如今已病入骨髓,只是那股子气力撑着她,让她看起来外表无恙,但是这样下去,将来不仅有碍子嗣、会诸病缠身,更甚者会影响寿数。”
李稷漫不经心的神色一顿。
那不带什么感情的几个字,听在他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的心口骤然一阵窒息。
他蹙眉,本是温润柔和的面容,竟然莫名显出冰冷骇人的煞气。
大夫一惊:“大人?可是旧伤复发?还是哪里有恙?”
“无妨。”
李稷抬了抬手,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修长的指尖还在不自觉地轻颤。
“她现在不能死。”
李稷口吻漠然:“老夫人喜欢她,她死了,老夫人受不住。”
“自然。”
大夫一听就明白了,只是有些为难:“这姑娘的病症复杂,我医术不及,恐怕还得方先生亲自诊治才行。”
李稷淡淡说:“那就让方愈过来。”
“是。”大夫说:“那我就先开些滋补的药,给安姑娘长期用着。”
李稷不置可否,大夫退下,他站在那儿,片刻后,转过身,望着半掩的门,听着里面乔安和老太太撒娇哼唧的声音,抿了抿唇,神色喜怒难辨。
.....
乔安折腾李稷的计划泡汤了。
她的山东菜四川菜扬州菜和烤全羊都泡汤了,因为罗老太那天被吓着了,现在死死看着她,不让她瞎吃外面的,更别提让李稷给她带外卖了。
不过李稷还是干了点人事儿,他送来了几个侍女,接管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事。
让乔安震惊的是,这几个看着平平无奇的侍女,竟然也会武功。
乔安端着药碗,蹲在台阶上,每天看她们像机器人一样手脚麻利地收拾屋,觉得李稷这个人八成是有毛病。
别人家的侍女千娇百媚,他家的侍女是打手兼职——这得多怕死?这算不算一种心里疾病?被害恐惧症?!
乔安啧啧两声,端起碗,闻着里面的苦药味,又忍不住啧啧。
这药可不便宜,她在里面少说也闻到了人参和一些珍贵药材的味道,虽然估计根治不了她的病,但是总归是对她身体有好处的。
李稷走下马车,就看见乔安蹲在台阶那里,抱着碗自己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姑娘家,天天蹲台阶。
李稷拧了拧眉,随着往前走,眉宇间的不耐渐渐化为温和,含笑问:“安妹,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我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