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满梨:“……”区区一碗面就能破无情道?
好后悔,明日就抓十个厨子来药神宫教他做饭。
也许是他的表情过于空白,傅吹星一顿,又诚恳地补充道:“真的很香,没吃的都想吃,吃了的都说好。”
任是铁石心肠,也要被这碗面打动,看看方镜寒是怎样一副忸怩作态就知道了。
“这样啊”,司满梨舒了口气:“想不到惜之如此擅长厨艺,我却没见过。”
他能确定傅吹星此刻说的是真话,因为他长年累月地观察傅吹星,早已熟悉对方任何细微的神情语气变化。
傅吹星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语调平静:“有人白头如新,认识久了也不能代表什么,我身上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想得到别人的真实,总得拿自己的来换,不是么?”
这话如此犀利不留情,司满梨的神色却依然恬然安宁,湛碧色眼瞳宛如头顶上深远的高天,能瞬间吸走所有流云的喧闹侵扰。
他微微一笑:“是我疏漏了,你若愿意,过几日不妨给我做一回。”
随即,在心底划去了除掉方镜寒姜清赏等今天在场人的种种方案,来日方长,这些人的命可以留一留了。
“好,只要你想”,傅吹星盯了他半晌,随口应了。
他根本没搁在心上,明天起各宗门要整装前往斗乐大典,司满梨身为药神宫少主任务不轻,才不会有时间找他吃面。
他又问:“这么说来,绝心绝念咒并不局限于对象是人还是物,只要有心境波动,就有可能发作?”
这也太难了,一般人得病至多是忌大悲大喜,他则一步登天,直接要求无悲无喜。
原主是怎么做到的?
有一股冷意攀上傅吹星背脊,他想起来,原主死于情人们的围攻,滔天业火一抔俱焚,与绝心绝念咒全无干系。
分明命犯桃花,对象换得比衣服还勤,但原主一直到死,居然都没有动心过一次,这是何等下了榻就不认人的旷世渣男?!
果真是,风流客假多情,薄幸人最无情。
傅吹星凝视着司满梨,禁不住就带了些许微妙的同情。任他穷尽心力机关算尽,最后也没落着好,最想要的仍旧求而不得。
“正是如此”,司满梨在他的目光中寸寸败退,疑惑道:“惜之,我脸上有花吗?”
“并无”,傅吹星淡然摇头,纤长的手指拈起茶盏,又是一派清冷矜贵的模样,“除了我修无情道之外,是否有第二条路?”
司满梨摇头:“别无选择。”
他轻轻咳嗽,晕生双颊,笑得仿佛有些讽刺:“你是第二个砸了药神宫金字招牌的人,第一个当然是我,医术冠绝天下又如何,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想救的人。”
意料之中的答案,傅吹星沉默。
“那你可以同我一道参谋无情道的修炼之法,这方面你懂得总是比我多些——你会的这样做的吧?”他的眼神洞彻如刃,仿佛要割裂司满梨一张春风笑面,仔细剖析他的真实想法。
司满梨一顿:“我自然会帮惜之的,做什么都可以。”
口是心非,傅吹星想。
这世界上司满梨绝对是最希望破解无情道,将他拉进红尘万丈、情爱尘网的人之一。
“告辞,你好好休息吧”,他忽然不想再虚与委蛇,离开的时候,已然暮色四合。
身后有人目送他远去,纯金般的夕阳都落在眼底,光华熠熠。
等傅吹星的身影消失不见,司满梨正要阖上窗,忽而听见小楼外两个人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吵得面红耳赤:“刚才离开的是小师兄吧,我就说我没看错!”
“是小师兄又如何?这是药神宫别苑,司满梨的地盘,你还能加工出朵花来?”
两人都穿着桑令宗嫡系弟子的长袍,左边是个黑如煤炭、脸似猕猴的青年,叫卜凝,右边是个蓬蓬头宛若被雷劈炸的小姑娘,是他师妹胡七阙。
卜凝他爹是仙门第一书铺的老板,他耳濡目染,敏锐地发现了话本这一行的商机,正准备拉着大手子师妹出来单干。
卜凝正兴奋地搓着手:“七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师兄绯闻对象众多,随便写几笔都是行走的摇钱树,但是这受众也有局限,大多数顾客只接受小师兄和其中一个人在一起,只肯给那对花钱……”
胡七阙恍然大悟,大赞他有商业头脑:“你的意思是,唯有写司满梨不会有半点争议,人人都爱看?天底下谁不知道他们是纯纯的兄弟情呢!”
上头,司满梨按在窗棂上的修长指节微微一顿。
“而且素材多,随便一捞都是糖啊!你想想小师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多少天和司满梨待在一块?随意出入他洞府的钥匙师尊都没有,但司满梨有吧?司满梨成婚的时候道侣恰好生病,是小师兄上去代拜的…….笔给你,快写!”卜凝附和着,越想越兴奋。
胡七阙已然意动:“那印刷费用和分成?”
“七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老头子赶出来自立门户,就指望这话本捞第一桶金,宗门俸禄都拿来买铺子了,我哪有余钱噢!”
“合着你还想空手套白狼?看招!”
两人正要动手,忽然齐齐一声惊呼:“哎呦,谁砸的!”
捡起“凶器”一瞅,居然是个金元宝。
仰头看去,司满梨倚着窗,翩然若仙,又挥袖撒了一大把银票,像纸蝶纷纷扬扬落下,引得卜胡二人手忙脚乱地来捡:“司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注资入股”,司满梨扬眉笑了笑,温和似春星。
卜凝很上道地抱了抱拳:“先生放心,以后有成品我们一定先送过来给您过目!谈情说爱颠鸾倒凤死去活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保证写出甜而不腻的纯友谊,绝不玷污您的清白!”
“举起笔杆,让我们高声歌颂这缠绵悱恻的兄弟情——”
司满梨唰地一声阖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