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久病缠身、被迫修养性情,司满梨身上自有一种恬淡宁静的气质,眉间微微含笑,漾开一层温暖的光。
纵然傅吹星早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十恶不赦之人,跟他走着走着,心却也随之沉淀下来,语气轻轻:“阿梨,我以为你会留在药神宫静养,没想到会来斗乐大典。”
“宗门事物,推脱不得”,冷风中,司满梨手指拢在唇边轻咳,又笑了一笑,“而且你也来了。”
傅吹星自觉地误解了他的意思,感慨道:“对,我确实也是被迫带队出行,不过药神宫的师弟师妹们如此体贴守礼,带起来应该比我宗轻松许多吧?”
至少人家队伍里就没有胡七阙这样的奇人。
司满梨显然同他想到了一处,声音一时有些微妙:“之前还好,今日往后就难说了——惜之,你那个师妹敲了一通鼓,当场倒下了不少弟子,今夜来投帖求医的人数定然要激增。”
——胡七阙名义上甚至算他的员工,他向来知道这小姑娘和傅吹星私交甚笃,所以待人多了两分耐心。
胡七阙本人吧,也很有“我的烦恼就是老板的烦恼,我一个人不开心绝对要让老板一起不开心”的思想觉悟,赛前特意跑到无人处开了水镜,咨询司满梨:
“司先生,你们药神宫失手把病人救死的时候,一般用什么法子祛除死者家属的戾气?这次比赛吧,对面是两支唢呐,小师兄叫我奏《往生咒》,我猜你们那个对付死者家属的咒语还是经文,应该也能加入《往生咒》里用上,强强联手?”
司满梨:“…….”
化解死者家属戾气什么的,他当真闻所未闻,几十年来,弗论生死,还从未有人敢在药神宫闹过事。
不过胡七阙都说了往生咒是惜之的提议,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几经周折,翻拣出一册无人练过的《渡人经》,给她快速念了一遍。
但即使是他也没料到,胡七阙实属乐道鬼才,能完美混合一咒一经,演奏出这种人仰马翻、片甲不留的效果。
这一刻,司满梨联想起先前撒出的一大把银票,忽然就有了所托非人之感。好在药神宫诊金高绝天下,有一两百次小小的试验失败倒也无伤大雅。
傅吹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深深叹了口气:“抱歉。你们如果缺人手的话,桑令宗当日无需比赛的弟子可以去帮忙。”
此事毕竟胡七阙有错在先,桑令宗得负责到底。
“你不必道歉”,司满梨非常不愿听见这词,显得异常疏离,眉尖一蹙,“那你今夜过来吧。”
傅吹星不认可:“我说的是桑令宗不在比赛的弟子,不是我。”
他看司满梨准备见招拆招、继续做文字游戏的样子,当即利落一摆手,“我是不能走的,胡师妹建议说,所有比赛我都要坐镇当场,不仅可以提升我方士气,还能促进良性竞争。”
——胡七阙的原话是,“卜凝和郁偌你们看见了么,人人看到小师兄就如同打了鸡血,所以小师兄就是在场闭目养神甚至打坐修炼,你们也要把他按在这里!”
然后郁偌委婉地转述了,希望他精神上支援本宗门的提议。
“……”司满梨一时无言,胡七阙这名员工,在他心中已经一只脚进入意外死亡名单了。
他想了一想傅吹星万人之前冷峭抱剑、风采无双的姿态,深觉此事颇为棘手。斗乐大典是场十年一度的大事件,在场观众有几千人,订购水镜直播的各路观众还要再乘以百倍。
这么多人就算是站成一排,能被像割韭菜一样快速杀死,也很难杀完,后续引发的动荡霍乱更是十分可怖。
司满梨暂时还不打算成为修真界公敌,但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便话锋一转:“药神宫医治病人的法门诀窍不能外泄,我并非要去怀疑桑令宗的弟子,但这事关重大,是药神宫千百年以来的传世之本——”
一顿,“我只相信你。”
他的一双碧色深瞳在夕日下折射出光华万千,优美而静谧,仿佛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