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
这突兀响起的敲窗声本该引起众人注意,但同一时间,胡七阙正在嗦面条,吸溜吸溜。
她吃得太欢快,声音之响亮,完全盖过了司满梨的脚步声,因此除了正对着他的郁偌,谁也没发现他到来。
胡七阙再度以一己之力,帮助大家在作死的道路上,跨越了又一个里程碑。
司满梨倚着窗棂,一眼扫过去,发现那个趴在傅吹星肩上嚎啕大哭的死士,正是桑令宗排行第二的弟子,此刻悲痛欲绝,一边哭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我生而不幸的鸡儿啊,你为何要来到这惨痛人世间?愿你的鸡腿、鸡翅、鸡爪、鸡胸脯……一共十三部分,都能在永恒中安然长眠!”
光听前半句还以为他受了宫刑,到后面才搞懂他是在哭鸡。
郁偌根本搞不懂这个鸡有什么好哭的,又恨不得把这人贴着小师兄的一部□□体撕下来,便耐着性子问:“二师兄到底怎么了?”
胡七阙也一头雾水,只能乱猜一气:“因为他在宗门排行第二,而鸡有二只爪子,所以惺惺相惜,同命相连?”
郁偌要窒息了:“既然带二的都同气连枝,那鸡去世的时候为何不去跳天下第二泉自杀,或者涂二种颜色的烤肉酱、从二层楼跳下、再找二个和尚超度?”
胡七阙被问倒了。
幸好卜凝这时少见地靠谱了一次,替她解了围:“二师兄是素食主义者,不忍心见到那只鸡……去见它老鸡家的列祖列宗,所以正在大哭。”
胡七阙随即抹了一把鳄鱼眼泪,捧场道:“是啊,这想法很对,鸡这么可怜,我的心都碎了,为它流泪、为它风干、为它再哭成灰!”
郁偌:“……师妹,麻烦先把你面前的三个大海碗藏一藏。”
卜凝附和:“对啊,七七,你看看小师兄吃的还没你四分之一多。”
胡七阙不服气:“你说的什么梦话,我怎么能跟小师兄比?小师兄是神仙,神仙吃我们普通人的食物已经很惊悚了好么,难道不该吸花香、喝露水?”
三人一齐看去,傅吹星正端坐着,向来握剑的手正提着勺子,不疾不徐地搅动面前的汤料,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他的身姿如此挺拔,即使肩上压了二师兄这沉重的一大坨,也丝毫没往旁边歪半分。
见小师兄无动于衷,二师兄哭鸡的声音愈发洪亮,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在脑海中都有了回音:“可怜的鸡儿啊,我没能力保护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离我而去!”
“倒也没有离你而去”,郁偌一筷子送到嘴边,郑重其事地停住了,“你碗里的蔬菜沙拉也加了鸡肉酱,又被你吃下肚了。”
二师兄顿时就觉得食物被荤菜污染了,脸色扭曲,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喉间发出嗬嗬声。
郁偌浑然不觉,仍在添油加醋:“制作的时候呢,我在给小师兄打下手——”
挑衅地斜睨了一眼司满梨,又继续说,“杀鸡当然是我杀的,怎么可能让小师兄动手呢,等小师兄到的时候,一滴鸡血、一根鸡毛都没看见!不过鸡血的味道真的很奇怪……”
话音未落,二师兄两眼翻白,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郁偌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掐二师兄人中,一边叫道:“二师兄,快醒醒!师傅要喊你回去罚抄典籍了!”
二师兄已经昏死过去,根本不给反应。
卜凝见势不妙,赶紧也喊道:“二师兄振作起来!你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修为全宗门第二不说,再想想爱情追求——万一小师兄瞎了眼看上你呢!”
这一声真是振聋发聩,二师兄顿时变成了砧板上垂死的鱼,奋力弹了弹。
郁偌迟疑道:“动了动却又停下了,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你这方法就不对,换我来”,胡七阙一捋袖子,把他挤开,“二师兄,你的爱情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万一你脑子坏了,不喜欢小师兄了呢?你换条路追别人,岂不是摆脱单身大有希望?”
这句话真是听得二师兄死都不敢死了,他愤怒地一个鲤鱼打挺弹起:“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我怎么可能有一天……”不喜欢小师兄呢?!
话说到一半,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情愫,顿时发出一声哀嚎,根本不敢看傅吹星,惊恐万状地冲了出去,瞬间跑得没影了。
胡七阙转头想看小师兄的反应,发现小师兄早就在耳边加了静音诀,根本不了解方才发生了什么,不禁一哽。
算了,反正也没戏,这种落荒而逃的行为放在话本里头,是要被读者从书里拉出来挨打的。
司满梨也正专注地凝视着他。
傅吹星今天做的是一道雪柳鸡丝面,做时费心劳神,吃时飞升成神。温暖的烟火白雾柔化他的眉眼,有了置身人间的实感,却压不过他脸容的明艳矜雅,清丽卓绝。
有此绝色专美于前,秀色可餐,即使是穿肠毒药,大抵也照吃不误。
傅吹星心平静气地听着二师兄给鸡哭魂,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在想到鸡主人的时候,手稍微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