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飞沙,猎猎的风卷着细小的颗粒拍打在玄铁面罩上,不停发出叮叮细响。
季淮安发现,自己开始觉得冷了。
夜晚的沙漠最是无情,能将温度一丝丝强硬剥夺,可魔门修习的心法让早就让他的忍耐力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他不能怪今夜的风不温柔。
“这魔头失血太多,快要死了!!!”
前来围剿的三大上仙宗、无数小门派全都吵嚷成了一团,有人满面欣喜,有人喟叹可惜,还有的人趁机前往山脚下的圣教据点,将其洗劫一空。
偌大的凋命仙宫,仅剩下他这个魔尊,和一把笔直立在山巅的魔剑。
“杀了他,仙宫就该是我们的!”
“万法圣教的法宝虽多,但也要各宗门按劳领赏,这仙宫嘛,定当由翰灵宗接手。”
“我佛慈悲,铲除这魔头是仙门中人分内之事,诸位施主莫要焦躁。”
恼人的声音纠缠在一起,惹得季淮安蹙起眉头。仅仅是这细微的动作,也惊得众人沁出冷汗。
“道友们留心,咒术尚未完成!”
“要不是有林道友卧薪尝胆,接近魔头,给魔头下咒,咱们今天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乘风,快给他最后一剑!”
林乘风道:“魔尊到底与我有恩,乘风今日杀他,恐成日后心魔,于修行不利。”
季淮安听了,撑着魔剑起身,在灵峰的最高处朗笑。
他的墨发在风中纷飞,玄铁面具遮着容貌,一袭华丽繁重的大氅被血浸透,但仍能看出曾经的贵气。
“杀我,你还不够格。叫你们翰灵宗真正的大弟子出来!”季淮安声音冰冷,像是铁石碰撞才会发出的沉疴闷响,他确实快要不行了。
在生命流逝的时刻,他想的不是曾日夜相处的林乘风,而是与自己多次交锋且不落下风的宿敌。不知为何,在这个仙门百宗齐来围剿的日子,他的死对头却没有出现。
他甚至还没问对方的名字呢。
翰灵宗掌门一向疼爱大弟子,抚须道:“不必赢儿出手,就让老夫来了结这……”
话说到一半,掌门震惊地睁大老眼,连退数步道:“不好,这魔头逆行经脉了!”
记忆就停留在这里。
季淮安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中他少年成名,却在时光的酝酿下逐渐变成恶名,他活的够久,也够长了。
魔尊不觉得自己能有来生,他会在阎罗地狱里,等待与这些“老朋友”再次相会。
……
盛夏,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照进了省实验的教室里,书桌上晃动着金色的斑点。
午休的高二a班泾渭分明,后排的学生们大部分在打游戏,翘个二郎腿三五成群,吃鸡农药好不快哉。而前排的学生全都乌泱泱挤作一团,一堆晃动的脑袋凑在学委身边对答案。
“我靠,最后那道大题真就只有江赢做出来了!”
“赢哥今天也赢了。”
学委回头看了一眼正安静刷题的学神,又咬牙在小本子上狠狠记了一笔。
“都干嘛呢!不想好了是不是!在走廊就听见咱班动静最大!”
班主任老李是个狠人,刚一进教室门,就扯开嗓子怒吼了一通,配合着骤然响起的预备铃,直把学生们吼的灰头土脸,安静如鸡,纷纷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猛拍黑板几下,挪出一摞卷子,唾沫星子狂喷:“这次月考,你们但凡考的好点,都不至于让我生这么大火。”
一听这话,学委表情第一个变了,还有好几个优等生一脸焦虑。
薪城实施教育改革,已经不再分文理科了,他们是第一批实践三加三模式的学生。挑选过擅长的科目之后,拉分就看三门必选课,尤其是数学。
老李巡视一圈,看见一群霜打的茄子,这才舒心:“不过,这次江赢还不错。还有季同学,如果最后的大题做出来……”
“等下,季淮安人呢?”
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空空无也。
季淮安是被水呛醒的,意识还没回笼,身体就重重砸在门板上,肺部刺痛难当。
“老子警告你好多次,别再来骚扰倩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季淮安抹了把脸上的水,有点懵。
死后的世界这般古怪吗?
气味也不怎么好闻……
他浑身湿淋淋的,眼前一片模糊,好像世间万物都被罩了层雾,只能看清斑驳的色块。
这是什么障眼法,竟如此神异?
季淮安不自觉地摸向眼周,居然扒拉下来一个丑兮兮的黑色框架,上面还嵌着两片琉璃瓦。摘下来的瞬间,他的世界明亮了。
……哦,看来不是功法,而是宝器。
魔尊大人掀起眼皮,略带迷茫的看着围着自己的数个少年,这些年轻人奇装异服、气势汹汹,眼珠子瞪得似要把他生撕下咽一般,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傲慢与冲动。
其中还有个长相颇为不错的小姑娘,只不过是个吊梢眼,还抹了厚重的脂粉,破坏了她的清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