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城县令连忙应下。
等连静淞走了,他才一边抹着脖子上的伤口,一边忍不住吸凉气。
“小娘皮还怪厉害的,怪不得长安对连家如此不放心。”他一边说着,对着梁上招了招手,道:“追上去,将人给我绑回来。”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对着虎城县令道:“若非你以身犯险,她根本就走不脱,你是故意的?”
“你懂什么?让她跑了再抓回来,才能摆脱那些视线。”虎城县令笑道:“早些年我要娶为正妻,连家那个老不死的偏偏不肯,既然不肯,那就来给我做妾好了。绿林魁首?呵,那也得有命在。”
“莫要增添那许多麻烦。”
虎城县令眼睛一瞪,道:“你做还是不做?连家灭门可少不了你们的一份。”
那黑衣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不拿那圣旨出来……罢了,你且等着罢。”
虎城县令看着他离去,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要是没有这心,那道假圣旨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嘁。”
连静淞先去义庄看了连家上下的尸身,无论是下人还是子弟,都在这一处。她幼年丧父,被祖父抚养,在她离家之前母亲的身子也不大好了,她代母亲去外家探亲,原本打算快去快回,却没想到这一去就成了永别。
四百一十七口……天上……狗皇帝,你好狠的心!
连静淞恨得咬牙切齿,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又忍不住流泪。
连家子弟传承师徒多而父子少,她走之前将府里的事情暂且托付给了一位师伯,而这位一贯慈祥的师伯此刻却是面目狰狞地躺在义庄里,连耳朵都少了半只,满身血污。
——静淞,待你师弟长大了入赘给你好不好啊?
她牙齿咯咯作响,又看向一旁,却是一张年轻的面孔,脸颊白白净净的,眼眶上却只剩了两个窟窿。
——师姐!
“——啊!”她痛苦地低喊出声,脸颊上全是泪。
为什么?
为什么?!
狗皇帝……狗皇帝!
连静淞抹去脸上的泪,对着师伯三跪九叩,然后转身离去。
你以为连家灭了,这武林就受六扇门掌控了吗?
做梦。
她嗤笑一声,提着剑飞速向来时的路赶去。
连家子弟多是孤儿,只是上下一心,所以能坐稳这武林魁首的位置,但敌手若是大晋皇帝却是空有威望了。
功夫再强,强不过官兵。
所以连家轻而易举被灭了。
想复仇,就只能借刀。
“既然要灭连家满门,怎么不连我这个漏网之鱼一起灭了?”
她渐渐停下脚步。
“追了我一路了,阁下是什么人?”
一直紧紧跟在后头的几个蒙面大汉也跟着停下脚步,为首的一个狞笑道:“小娘皮,我们东家看上你这张脸了,不若随我们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也好安顿一生。”
连静淞只回头瞥了一眼,神情平淡,就又提着剑上路了。
为首的大汉顿时感觉面上无光,恶狠狠地道:“给我追!”
连静淞原本懒得这些贼人计较,当务之急是先出了虎城地界,天下之大,等她换身衣服抹一抹脸,除了相识的谁还认得她是谁?
只是后边这几个贼人穷追不舍的,令人心烦,又着实可恶。
连静淞得了连家灭门的消息之后是一路急行回来的,半口气都没歇,本就疲惫,跑了这么久愈发觉得体力不支了,再跑下去怕是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这些脚步虚浮的大汉一看就是徒有虚表,只是……她看着堵在自己眼前的几个大汉,叹了口气,停住了步子。
这一处乃是一线天的地势,两边是峭壁,爬上去绝无可能,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坠在她后头的大汉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道:“从这个方向出虎城只有这一条路,早料到你要走这边了,这下堵住了看你还怎么跑?”他喘了几口气,又狞笑道:“小娘皮,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怕是要杀人了。
连静淞沉默不语,缓缓从腰间抽出长剑。
“我祖父说,善用兵戈者,易被兵戈所杀,但不善者,必被兵戈所杀。我原本不想杀你们,这是你们逼我的。”
对面的大汉哈哈大笑,道:“胡言乱语,天下有那么多饿死病死的,难道这些也是死于兵戈吗?”
“你们不懂,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无论用得到用不到,我得会才行。”话音刚落,连静淞手握三尺青锋,直至大汉。
千军执法之际,却听到一阵碎石滚落的沙沙声,连静淞抬眼望去,看到一个样貌颇为俊秀的少年脚尖点在一棵树上,正待起跳,目光恰好望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
连静淞眼睁睁看着对方在空中的身子一歪,落在地上的部位就从脚尖变成了外脚踝。
“——”那少年的脸颊霎时就变得一片苍白,表情因为痛苦而显露出几分狰狞,连声音也带着几分哭腔:“对、对不住,崴脚了……容我缓缓。”
连静淞犹豫了一下,将头偏向另一边。
和她面对面的大汉:别偷着笑啊!不对,是别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