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后院。
连静淞跟着老大夫走进来,进了后院的正屋,先回头确认了一下身后没有人跟着,尤其是某个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的少年。身后空无一人,她看了几眼,关上门。
老大夫一步未停地往内堂里走,一直走到最里边,哪怕隔墙有耳也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才停下步子,面色凝重地道:“您不是已经出城了吗?怎地又回来了?”
连静淞轻轻叹了口气,道:“跟了几条尾巴,甩脱不掉,又遇见了个不知谁家的莽撞公子,放着不管的话怕是更加麻烦。”
老大夫也跟着叹气,道:“那这可如何是好?您前脚刚出城,后脚差役就全城搜捕连家大小姐。这医馆虽然不在明处,但您进城时未作遮掩,被盯上是早晚的事。”
这医馆是连家的产业,里面的人多为连家子弟与仆从。
连寅当初虽然失了争龙之心,却不打算就此束手就擒。他为大晋皇帝看管着江湖绿林之辈,借此将连家势力扩展开来,各郡国皆有布下了暗桩,虽是为了监管江湖绿林,却也不失防备大晋皇帝之心。
若不是事出突然,连家上下四百余口断无可能被杀的干干净净,连只苍蝇都没有跑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人绝对不是一般的贼人。
以连家在虎林的势力,若非官匪串通,沆瀣一气,连家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被灭了满门。
“盯上便盯上了罢,狗皇帝是不会放过连家的。”连静淞低声道。
灭门一事绝无可能绕开虎城县衙来做,虎城县令必定是知情者,可他一个小小县令,又能知道多少东西?不过是听命而为罢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当个聋子瞎子。虎林郡没有宗室亲贵,大小事尽在虎林太守掌握,而命令虎城县令的不出意外就是虎林太守了。可半年前虎林太守的嫡子成亲,连静淞还被请去观礼,代表连家送了大量的锦缎和珍惜的珠玉当做贺礼,那日主客尽欢,并未有半点得罪虎林太守的地方。
既然没有开罪虎林太守,那虎林太守只能是奉命而为了。
大晋七十三郡国,虎林郡为其一,一郡之长官,谁能命令?
丞相?太尉?太子?诸侯王?
皆无可能以如此雷霆之势杀连家满门。
动手者,无非皇帝而已。
“小小姐,您若是落入贼人手里,我等死后如何和小姐交代?”老大夫道:“您还是快些走罢,就从后门出去,换身衣服,灰土在脸上一抹,只要出了虎城便无人能追得上了。”
“那你们要如何?”连静淞问道:“县令来人问起我行踪,你们要如何?宁死不答?亦或是实话实说?若是你们皆死在贼人手里,我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可……”
“我该如何面对其他连家子弟的诘问?”
诛心之言。
老大夫答不上来。
连静淞沉默了些许时候,转而问道:“元伯,你是随我母亲嫁到虎城来的,你觉不觉得,那公子和我母亲眉眼有些相像?”
元伯一怔,因为司承佑一看便是出身不凡之辈,他是仆从,并不敢直视对方,只敢用余光打量几眼。他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面色犹疑不定。
“似是有几分相像……难不成是元家子弟?”
“元伯可识得?他自称姓元,名承佑。”
元伯皱起眉头来。
“锦衣侯的孙女……年纪对不上,您这次回长安,应当也是见过那位郡主的。”
连静淞点点头,道:“乐成郡主长我两载,并非此人。”
“锦衣侯府直系子孙仅剩乐成郡主一人,料想这位元姑娘并非是锦衣侯府中人。”元伯答道。
“直系自然不可能,但既然锦衣侯府有我母亲的先例,出现第二例也并非……”连静淞一怔,元伯刚才的话又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元、姑娘?”她迟疑地问道。
“脉象上看并非男子。”
连静淞只觉得思绪断了,她喃喃道:“若是男子,说不定是从塞外而来,过继给锦衣侯继承家业的,但女子的话却没这个道理,口音也不像是塞外的……锦衣侯府的姻亲?”
锦衣侯府只有两家姻亲,大晋皇家和虎城连家。锦衣侯有一子一女,长子娶了高祖皇帝的公主,生下一个女儿,被封了乐成郡主,长女外嫁到了连家,生下了她。
元承佑若是大晋皇家的人,虽然和她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但怎么会和她有相像之处?可又没道理是她连家的人,那双眼睛该是一看就忘不掉的。
“小小姐,您是在何处识得的元姑娘?”
连静淞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元伯这才明白过来。
“长安除了锦衣侯府之外,并无元姓的公侯,她是长安口音,又一身贵气,想来只是冒用了元姓的某家贵女。小小姐既然已经有了交集,与其疏远,不如结交一番,也好防备将来之事。”
这将来之事指的是什么,连静淞心知肚明。
她跟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元伯,劳烦你着人往长安一趟,给外祖父带个口信,告诉他我安然无恙,再探一探元承佑是哪家的小姐,元姓是假,但承佑这个名字说不定是真的。”
元伯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