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举舞弊案被揭露出来,何不平就已经知道自己避不过去,查到他这边是早晚的事。
他这几日战战兢兢,殚精竭虑,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推诿的理由。虽然目前看来,太皇太后应是信了,也算是暂时将此事揭过去,但何不平还是有些不安。
这件事他虽是头一回做,但是按照那些人的说法,如此行事非止一日,方方面面都已经打点好,如何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然而之前着人查了半天,回报上来的答案,却是那两个士子碰巧请了同一个答题的人,而那人不经心,将一份答案给了两个人,因此才闹出这样的事来。
看起来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但何不平能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可谓是如履薄冰,谨慎非常,还是打算彻底撇清自己,往后不再做这种容易出问题的事。
想来只要处置好了他安置在外头负责联络此事的人,往后即便要查,也差不多他头上了。
说来还有些可惜,这个族中过继给他的儿子,论起聪明伶俐来不下于人,这段时日也着实帮他办成了好几件事,就此舍弃,何不平心里也有些心痛。
只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却不会让这么一个人挡了自己往前走的路。
反正只要他一日还是太皇太后面前的红人,族中也只能巴结着他,再重新过继孩子过来。
然而他等到天黑,这个送信的亲信小太监,却是一去不回,没了音信。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毕竟宫中人口虽然多,但其实处处都有规矩,少了一个人很容易就被察觉到。尤其他如今这个位置惹眼,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身边的人不在,必然会被发现。
何不平无法,只得先替他告了假,而后自己也在伺候太皇太后歇下之后,匆忙出了宫。就算是出了事,他也必须要先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品级高一些的大太监,其实都会在宫外置私宅,不过何不平的这一座宅子,格外荣耀,乃是太皇太后亲口赏的。
宅子距离皇宫略远了一些,隔着两个坊。但占地颇广,带着一个大花园,山水楼阁戏台样样齐备,屋舍精丽,景致殊胜,据说是前朝时某位亲王用于金屋藏娇的私宅。
何不平一个月虽然也不在这宅子里住几天,却是花费了大心力大价钱来维护这座宅子,还配了数十个奴仆在宅中伺候。
然而鲜少有人知道,何宅旁边那套占地只有大宅一半,挂着“绿园”牌匾的宅子,才是何不平真正心血所在。除了过继的儿子住在大宅之中,那些搜罗了来为他效力办事的人,都住在绿园之中。
为了保险起见,何不平没有先回大宅,而是低调地去了绿园。
递了牌子进门,被仆从引着进了正堂,看到屋中景象,何不平瞳孔一缩,脚步顿在原地,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他手边所有得用的人,从徒弟到儿子再到那些网罗的能人异士全在此处,十几个人本来能将厅堂站满,此刻却都挤在角落里,腾出了一大片地方。在那里,一位面白有须,身着道袍的人正端坐着,悠然自得的品着茶,仿佛对眼前的环境浑然不觉。
直到见了他,那人才施施然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笑吟吟拱手道,“何都知可真是让在下好等。”
眼看着被人揭了老底,何不平冷汗涔涔,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容,“秦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得罪了。”秦爷闻言哂然一笑,转身就朝着挤在角落那些人躬身一礼,而后才对着何不平道,“实在是何都知贵人事忙,不如此,也难得见着您老人家的面。”
“秦爷折煞咱家了。”见他还有好好说话的意思,何不平心下稍定,迈步进屋,在他对面坐下,而后摆出主人姿态,让其他人都退下去。秦爷同样没有阻止,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面上的笑意从容许多。
然而等人一走,秦爷脸上的笑意立刻一垮,挂上了怒气,他“啪”地甩出两封信,冷笑道,“在下给何都知留脸面,何都知也该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了吧?”
那两封信,正是他之前着人送出来的。
何不平见了,面色立刻微微一变。他看着秦爷的表情,心念电转,终于明白了其中究竟。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秦爷道,“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