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的宗室枝繁叶茂,但帝王一系却总是人丁单薄。惠帝还有两子一女,灵帝就只有一个独子,到了献帝,只留下了小皇帝这么一个遗腹子,可说是三代单传。
所以到如今,皇室仅有一位硕果仅存的公主,就是贺卿。
原本她出家了,就算不得是帝王家人。但是之前张太后大肆封赏,又将她大长公主的名头恢复。
所以布日古德这一番话,就只差没有指名道姓说要迎娶她贺卿了。
这个提议显然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且事先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莫说贺卿自己满心惊愕,就是一众朝臣,也都觉得这提议甚是荒谬。
见众人都被惊住,无人应答,布日古德又转头看向贺卿,十分诚恳地道,“公主殿下的能力,布日古德心服口服。我在此承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与你分享草原王的一切荣耀与权力!”
贺卿这才明白布日古德打的是什么算盘。这么做不但能够加深与大楚的羁绊,还能够洗刷西北一战给他带来的耻辱。而且他似乎还看上了贺卿的才能,希望她能够辅佐他治理草原。
单纯以心胸和志向来论,布日古德实在是个人才。性情隐忍,百折不挠,可以抓住一切机会,这样的人,最容易获得成功。贺卿之前能够在西北狙击他一次,实属侥幸。
她心下忍不住暗暗生出几分警惕。这样一个人,放在草原上,固然可以牵制一时,但就怕他羽翼丰满之后,会形成反噬。
因为这个念头,贺卿陷入了沉思之中。但她的心理活动无人能知,在殿内所有大臣的眼中,便是她被布日古德的提议打动了。
草原的风气比中原开放,女子当家做主乃至打理朝政,都不是稀奇事。历朝历代和亲草原的公主们也多有自己的势力,可以与王共治天下,如松赞干布的文成公主那般。
贺卿在大楚虽然实权在握,但实际上掣肘也着实不少,若是去了草原,可算得上是天高任鸟飞了。
这么一想,下面的大臣们不由有些着急。只是布日古德身为铁狼王,他跟皇帝和贺卿的对话,其他人也不好随意插口,免得当众失了礼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人出列,含笑道,“铁狼王说笑了,既然是兄弟之国,又岂能再和亲?岂不闻同姓不蕃,乃悖逆人伦之举。何况皇室如今只有一位公主殿下尚待字闺中,铁狼王既然与我朝陛下兄弟相称,护国大长公主殿下在名分上也可算是您的姑奶奶。想来铁狼王对中原礼仪并不熟悉,不过这样的话,往后还是不要当着吾国君主的面说了。”
“姑奶奶”三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忍俊不禁,而布日古德更是涨红了脸。
两国之间扯什么同姓不蕃显然很牵强,但谁叫彼此之间才认了兄弟之国呢?既是兄弟,即便没有血缘,也同样在人伦之中,不可违背。
何况贺卿辈分高,乃是不争的事实。
这么一想,布日古德可算得上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是他之前肯下跪称臣,这种阻碍也就不存在了。
不过这样的话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应当,也就只有顾铮了。
有人开了这个头,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地插言。各种引用前朝的事例,佐证顾铮这句话的正确性,想要以此打消布日古德的妄想。
等贺卿回过神来,要面对的就是这种场面。她看着下头一个个引经据典的臣子,心下不由好笑。平日里这些人总是跟她对着干,不想到了关键之时,却也对她最是维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争了,才意识到她的好处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下面的议论声一顿,便渐渐安静了下来,贺卿这才含笑看向布日古德,“两国邦交,岂能系于一个女子身上?何况我国中并无适龄公主可匹配铁狼王。当然,若是铁狼王愿意迎娶宗室之女,我也可代为安排。”
言下之意,竟是将自己完全放在了候选范围之外。
布日古德能够意识到,贺卿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看似很平静,实际上却是带着几分警告与威胁。清楚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他心里也不无遗憾。因为他的确是诚心诚意求娶,认为有了贺卿与自己联手,必然能够重新振兴草原。
可惜她不但是大楚的公主,而且还是大权在握的公主,这个提议的吸引力就下降了太多。
“是孤唐突了。”布日古德不得不低头。
“无妨。”贺卿态度从容,“若铁狼王当真希望两国交好,倒不如每年从草原的部族子弟之中挑选一批年轻人,前往我大楚皇都游学。我大楚士子,也可定期前往草原交流。如此互通有无,时间长了,关系自然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