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猜疑,考官再次出现,扬声道,“大长公主殿□□恤尔等辛苦,特赐茶饭。”
话音才毕,就有杂役推来小车,前两辆车上放着木桶,里面装着热乎乎的饭菜,最后一辆则放了高高的一摞大铁盘。
考官令考生们排成队列,鱼贯前行,先取餐盘筷子,再到木桶前,由杂役往盘中打饭菜。白米饭一勺,白馒头一个,菜是一荤三素,一个红烧肉,一个清炒茭白,一个醋溜萝卜丝,一个凉拌木耳。打完饭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坐下享用。
虽然考生都是举人,日子过得不差,但也不是顿顿都吃得起一荤三素,何况这可是在考场里,本以为要吃三天干粮,结果只需要吃一天就罢了,这会儿饥肠辘辘,大部分人正犹豫是将就一下干粮,还是等回家去吃顿好的,热饭热菜就送到面前来了,怎不让人激动?
何况虽然是大锅菜,但卖相也不差,看起来很有食欲,闻起来更是香味四溢,所以众人都吃得有滋有味。再回想起会试时的情景来,不免唏嘘嗟叹,“大长公主殿下果真圣明,若是考场之中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咱们也不会提考场色变了。”
君不见多少人考一次就要去半条命,明明才学出众,但因为身体熬不住,结果成绩不佳,屡试不中。
没有对比也就罢了,反正不独是自己吃苦,人人皆如此。可现在有了对比,众人便无比期盼能够选中进入秘书监,不用再去备考会试了。
再说,这只是选拔考试,大长公主殿下便如此优待,等到入选秘书监,待遇必然不差。
只顾着埋头吃饭,之前那个今日出榜的猜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等这顿饭吃完,餐盘被收下去之后,便有人举着一张写在红纸上的皇榜走了进来,在弥漫着饭菜香味的考场里,考官肃容宣布,“秘书监招聘考试的录取名单已经出来了。本次考试,第一场取前五,第二场取前二,第三场取前三,名字分别是……”
唐春生堪堪排在第一场第五位,是本考场唯一被取中者。
名字被念出来时,他本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陈斌先惊呼了一声,“春生,你中了!”
虽然打断了考官的话,但在自己的考场里取中一人,也是与有荣焉之事,因此考官并未斥责,等这一阵喧哗过去,这才继续往下念。等念完了名字,他微微一顿,又道,“名单和前十人的答卷,明日便会张贴出去,诸位可自行前往查看。唐春生留下,其余人可以各自回家了。”
唐春生晕晕乎乎地坐在位置上,周围的人经过时都要道一句恭喜,他也愣愣地拱手回礼。忽而一句嘀咕传到耳朵里,才将他惊醒过来,“这秘书监御前当差,怎么挑人也不看身形容貌么?”
可惜他抬起头来时,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拨,已经无法分辨这话究竟出自谁人之口。
而很显然,抱着这个想法的,并不单是那人。他跟着考官前去陛见,在咨平殿门口集合等候时,每个人看向他的视线里,都带着同样的疑惑。
虽然唐春生自谓心宽才能体胖,而且虽然是个胖子,但凭良心说,他胖得非常喜人,也算一种另类之美,但主流社会不欣赏胖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文士们追求的是挺拔如竹,坚韧如松,以清癯劲瘦为美。朝廷选官,除了才华之外,还要看身言书判。御前行走,关系到皇家脸面,标准只会更高。所以护卫皇城的禁军,只从勋贵子弟之中招收人选,武力如何且不论,外表却都十分出众。
异样的视线多了,连唐春生自己心里也犯嘀咕。没取上也就罢了,取中了却因为这种缘故被刷下去,那他恐怕会成为近段时间内京城百姓们口中最大的笑话。
……
咨平殿内,贺卿也正在跟朝臣们一起看这是个名字。其中有四个人本就是京中颇负盛名的才子,尤其是第一场取中前三的那三位,名字连政事堂的大佬们都有所耳闻。
那个提出人民公社的,是个著名的狂生。才华自然是有的,但是他最出名的,还是他的狂,号称人人平等,所以平生从不做干谒之事,一介白身之时便敢力抗朝廷命官,因此名声很大。
这几人都是下一科会试的有力竞争者,他们会来考秘书监,颇为令人意外。毕竟这虽然是一条通天捷径,但上面却是有封顶的。
贺卿闻言若有所思。其实这一两年来她的动作不少,但凡是有识之士想必都会有点感觉:朝廷的取士之道,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单一了。皇家科学院是一则,秘书监也是一则。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拼力一搏,其实也不奇怪。
今日是进士科出身的官员在朝堂中占据高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他们不许从秘书监出身的官员升迁至高位。
但也正是这种打压,叫人看到秘书监乃是一条通天坦途,否则以朝官们的骄傲,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就急着打压,划清界限?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朝中的局势未必永远如此,当哪一天其他出身的官员在朝中拥有话语权时,这些自然会变。
而贺卿的风格,很多人多少都看明白了,颇有不拘一格之意。她不会明着许诺什么,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需要打破这种局势,相信她也会不吝支持。
再说,在秘书监这样的地方,职位并不能够代表实权。只要得到贺卿的支持便能一展身手,比之在朝中苦熬资历,自然容易许多。
她暂且将这些念头放下,问道,“这个叶春林,哪位先生知道?”
叶春林就是做出了第三题的那个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