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如此……”赵瑾瑜低声道。
但贺卿注意到,她脸上没有半分茫然,显然并不真的这么认为。
她想了想,问,“你祖父这两年在家里忙些什么?”
“在写一部书。”赵瑾瑜道,“祖父说,这书若能写出来,当献给殿下,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此生能否写完。”
“是什么书?”
“《礼变》。”赵瑾瑜道。
贺卿不由站了起来,礼变?礼仪之变?这不就是最后那场争执之中,自己对赵君原说过的话吗?礼仪一直在变化着,从未停止,真正的强者会试着去改变它而非顺从。
所以,这就是赵君原选择的改变方式?
这完全出乎贺卿的预料,但她却十分期待。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她就算再面面俱到,能做的也太少了。所以贺卿更希望,自己能够影响到其他人,将这些理念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认同,让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变革的行列之中来。
但她自己不擅长理论工作,所以只能尽力推广各种新的政策,希望众人在尝到了甜头之后加入进来。
这种做法自然是有效果的,但是跟利益捆绑在一起,毕竟有所缺失。
而赵君原现在在做的,就是她所缺少的那一部分。而且从礼说起,也算是一种追本溯源,能够让他的这套理论彻底站稳脚跟,与儒家学说一脉相承,这本书一旦写出来,就由不得其他人不认同!
这种事,甚至是顾铮都做不到的。
不是他的学识不够,而是他的思想不同。虽然同样是儒生,但顾铮骨子里有一点离经叛道的意思,并不会凡事都依循圣人教诲,因为他本身天资横溢,是能在圣人之道上开辟新的道路,自立一道的另一位圣人,注定不会为这些思想所束缚。
可赵君原却不一样。他半生都为礼教所束缚,自己也一心一意笃信笃行。一朝顿悟,便能够寻找到最根本的地方,从内部将那一套东西打破,并在上面建立起新的东西来。
真师……令人期待啊!
贺卿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告诉赵君原,我等着他的这部书,替我大楚改换新风!”
“谢殿下。”赵瑾瑜躬身答道。
贺卿心情激荡了好一会儿,才将之收束起来,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事情上,问赵瑾瑜,“你祖父已经找到了自身之道,你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又来考秘书官,想来对未来也有自己的打算?”
赵瑾瑜抬头看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臣女愿为殿下手中长刀,为殿下披荆斩棘!”
这反应看得贺卿一愣,连忙道,“我不需要长刀。——起来吧,你以后跟在我身边,就会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这一套。你祖父要变礼,你身为他的孙女,该身体力行才是。”
“是!”这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十分明显,赵瑾瑜立刻打起精神应道。
等她走了,贺卿问邱姑姑,“培养她来做你的接班人,如何?”
现在秘书左监里的姑娘们,都没有太高的政治天分,如今跟在贺卿身边,不过做些杂事罢了。在贺卿看来,她们更像是对外展示的一道橱窗,实际上的作用反而聊胜于无。
自从秘书右监建立之后,大部分的工作都被他们揽过去了,女官们彻底成了打杂的。
这种情况势必要改变,但需要一个足够强势的领导者,把权柄重新夺回来。而贺卿认为,赵瑾瑜应该可以做到。
邱姑姑很清楚,虽然她用的是疑问句,但却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思,因此治点头应道,“臣会尽心教导她,争取让她早日为殿下服务。”
新的秘书官入职之后,要先跟着前辈们锻炼一阵,才能独立当值。不过这些琐事,就不需要贺卿过问了。
过了两天,元清忽然进宫来,带来了一个让贺卿十分意外的人。
一个出身将门的小姑娘,见到贺卿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殿下允许女子入宫为官,为何却不许女子上战场保家卫国?臣女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