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身边细作这事,唐昭和明达都惦记许久了。
平梁城外遇刺一事两人谁都没有忘记,更没忘记当初禁军为何落败——下药的细作藏在队伍里,明达不是没有查过,可剩余这些人似乎每一个都不可能。她可以查一次两次三次,但为了不使队伍人心惶惶,最后也只能无奈选择放弃,假装那细作已经趁机假死逃了。
与此同时,明达或许只将那细作当做刺客,没将其与茂州叛军联系在一起。但唐昭知道的事情却更多些。从死士到平梁县令,再从平梁县令到茂州叛军,一切都被她连成了一条线。
唐昭因此大胆猜测,这一次那细作多半还会出手。
数万人的大军,不同于数百人的队伍。百人的队伍饭食都是一起做的,可万人的军队却没有那么多火头军。便是往水源中下药也不成,因为安营扎寨便是在一处活水不远处,再多的药投进河水里也会瞬间被水流带走,根本无法保证这期间所有人都来取水。
那么能影响到大军的做法便只剩下了一个,将药下在一众将领的饭菜中——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没有将领指挥的军队不过是一盘散沙,别说攻伐,不自乱阵脚已经算好了。
唐昭因此想到了去伙房守株待兔,顺手还拉了精通这些手段的连静瑶一起。
看着唐昭带回来那半壶被下了药的水,明达抿着唇沉默了许久,这才看向连静瑶问道:“这回是什么药?还是上次那吃了让人乏力的药吗?”想想又摇头:“应该不是吧?”
连静瑶摸了摸下巴,揣测道:“我也不是所有毒药迷药都认得的,不过这一种……闻着感觉像是蒙汗药,吃了会让人昏睡那种。”
明达听了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直接下毒药,那样不是更干脆?”
唐昭便道:“战时将军们都格外谨慎,虽然很少会有人想到试毒,但若有人先吃了饭菜中毒,那么余下的人便都会被惊醒。相反蒙汗药的作用便不那么明显了,再加上出兵要早起,有人犯困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顿了顿又道:“而且没毒死人的话,他还可以假装中药继续潜伏。”
最后一句说得明达心头一震,不
禁道:“赵功曹擅内政,到我身边也快两年了。我令人查过他底细来历,并无问题,原是打算今岁就举荐他入朝的……”
这样一个人也背叛了她,这让明达不禁怀疑,她从前举荐入朝的人中,是否也有怀了异心的?是她查得还不够清楚,还是这些人已经猖狂到连她的调查都可以骗过了?!
刹那间,一股寒意窜上了脊背。
唐昭见明达脸色难看,忙抬手按在她肩上,稍作安慰:“明达,别想太多,没那么糟糕。”
明达原本藏在袖中的指尖都在轻颤,但感觉到肩上那只手的力道后,却莫名安心了几分。她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想曾经举荐的那些人,转而向一旁等候的连静瑶说道:“今日之事多谢连姑娘了,来日必当酬谢。”
连静瑶摆摆手,不在意道:“小事而已。”说完也意识到此时气氛不宜久留,又与二人道:“这药你们可以寻人试试,万一我说得不准也不一定。另外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明达自然没有留她,直等到连静瑶离开,她才无措的看向了唐昭——此时两人一坐一站,明达仰头望着唐昭,少见的露出了真实的脆弱。
唐昭看得忍不住心疼,又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
简简单单六个字,但却是少时最让明达安心的六个字,到了如今也是一样。她抬手握住了唐昭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从那只手上汲取着力量,渐渐真正安定下来。
过了片刻,明达总算恢复了正常,又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唐昭见她镇定,便挨着她坐了下来,指着带回来那壶水说道:“将计就计。让将军们早些休息,这壶水咱们就用来泡茶,请你手下那些属官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公主府的属官都住在公主营帐周围,包括赵功曹也是一样。他费这么多力气下的药,总要让他看到身边同僚都中招才好安心,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就像曾经那场刺杀一样,下药只是前奏,之后必然还有其他手段等着他们,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袭营。
明达不必唐昭点明就想通了,主动提着那壶水放到了一旁温茶的小火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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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