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未关严的窗缝里随风透进几点雨丝,带来几分凉意。
楚云岚坐在窗边,便顺手关上窗,身后的动静让她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
小小的一团毛球幼崽趴在她腿上哼哼唧唧地求抚摸,却及不上后方的人存在感更强。
林凤歌呈大字型瘫在地毯上,捂着耳朵哼了几声,眉头紧皱着开始翻来覆去地滚动。
楚云岚瞥了她一眼,揉了揉狼崽的脑袋,示意它到主人身边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猫悄无声息地从窗台一跃而下,耐心地跟在狼崽身后走向林凤歌。
一室一厅的公寓面积并不大,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两个人就稍显拥挤。
天色阴沉下来的时候,室内的灯就被开起,等到雨真正落下,外面的光倒比室内还亮堂几分。
楚云岚伸手将窗帘拉得更开。
“哗”得一声轻响之后,室外的光线和远处青翠的山峦便映入眼帘。
楚云岚并不讨厌雨天。
但另一个人显然并非如此。
“砰——”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之后,林凤歌捂着额头,蜷缩在柜子旁边。
狼崽下意识闭上眼睛,嗷呜了一声跟着蹦了起来,在原地追着尾巴转起了圈。
大猫凑过去,舔了舔林凤歌的脸颊。
林凤歌紧闭着眼,凭着感觉一把捞过猫脑袋,压到自己耳朵边,试图靠着耳边一圈毛绒绒阻挡住外面恼人的噪音。
“这边的公寓不是为了哨兵准备的,没有隔音的设备。我早就说让你留在医疗所,你觉醒时间不久,最近数值增长得有点快过头了,假期留在医疗所监测是更好的选择。”
话这么说着,楚云岚还是走到了林凤歌身边,俯身拨开她脸上被汗打湿的头发,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蹲在那里跟监狱没什么两样。”林凤歌小声嘟囔着,“又不是什么硬性规定,而且……”
她话没说完,旁边的狼崽追完了尾巴,就跑到楚云岚身边,用前爪扒着她的小腿,试图去蹭她的手。
喉咙里哼哼唧唧得有些急切的模样。
林凤歌把半张脸埋进猫毛里,趴在地上装死。
楚云岚在她身边跪坐下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帮她揉了揉太阳穴。
微凉的指尖碰过的地方像是一盆冰水浇在旺盛的烈火上,乍然停在爆|裂的前夕,林凤歌眉间的皱褶平缓了一些,睁开一只眼便看到旁边的狼崽还在坚持不懈地往楚云岚身上爬。
林凤歌对自己的精神体毫无怜惜之意,伸手推到一边,连猫都不要了,直接抱上楚云岚的腰,埋进她的怀里。
“我的。”她像是个成功抢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炫耀道。
狼崽被无良无良主人推到一边,在地毯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最后撞到柜子上。
正茫然地抬头看向主人,柜子上方的什么东西被撞落下来,狼崽的脑袋又被砸了一下,彻底翻倒在地毯的一角。
跳到高处的大猫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嘲笑的声音,随即慢慢踱步到狼崽身边,叼着它的后颈将它带阳台上,在僻静的角落趴下,给它舔起了毛。
从柜子上坠落的东西顺着地毯缝隙滚下去,一直滚到楚云岚腿边。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地上躺着一枚银色的硬币。
“如果能一直这么平静就好了。”林凤歌半阖着眼自语着,“这样就算是下雨天,我也会勉为其难喜欢一下的。”
楚云岚的视线被拉回来,林凤歌抓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双耳上。
原本刺耳到令人烦躁的雨声也变成了祥和的催眠曲,近在咫尺的呼吸心跳令人心安。
林凤歌感觉到从她与楚云岚的指尖相接处传来一阵令人欣悦的暖流,眼底灰白扭曲的噪点慢慢褪去,重新填入了鲜活的色彩。
这就是她被特许可以不留在医疗所的原因了。
楚云岚怔了片刻,空着的手捡起地上的硬币,恍惚间好似透过硬币看到了战火的影子。
怀中人的温度和声音都逐渐远去了,她扭过头时,只觉得雨下得更大了。
这是梦啊。
她的脑海里无端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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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叮叮咚咚作响的门铃声惊醒了楚云岚。
她起身的时候没注意,一头撞上打开的柜门,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被撞痛的地方,原本抱在怀里的东西也哗啦啦地掉到地上。
一枚银色的硬币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未倒,最终停在她的脚边。
硬币存放在旧物盒里多年,周边已有斑斑锈迹,只能勉强看出中央的花色,一面是数字“2”,一面是一朵月季的花纹。
这是楚云岚的旧物,几岁大的时候由父母随手丢给她的玩具,被她带在身边一带就是将近二十年。
不过自从五年前决心离开研究所,她便将所有要带走的东西都锁进了箱子,当中就包括这枚硬币,已是许久未见过天日。
这时候楚云岚见了旧物,才陡然间回想起来,自己原先并不是这样死气沉沉一板一眼的性格。
脑海里闪过零星的梦境碎片,楚云岚的心慢慢下沉了些许。
楼下坚持不懈的门铃声转移了她的注意。
她在原地停驻片刻,俯身捡起那枚硬币,塞进外套口袋,随后匆匆下楼。
门外站着的是黎遇。
“我刚刚在收拾东西,不小心睡着了。”楚云岚解释道,一边退开一步把黎遇让进门,“楼上还乱着,你先在下面坐一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黎遇照例还是西装革履的工作打扮,怀里抱着一摞文件进了门,盯着楚云岚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楚云岚倒了水壶里最后一点热水递给黎遇,自己则转了个身靠在厨房料理台边,等着下一壶水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