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陶杨的手在发抖,陶杨摸到他的手冰凉一片,他低声问沈舒宁,“害怕?”
沈舒宁用最小的弧度,点了点头。
陶杨将他拉到身后,笑着对院长和副院长说:“顾姨,赵姨,沈舒宁失踪这么多年里忘记了很多事,我带他回来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你们去忙吧,我们两个就行了,他怕人,只要有人在他身边和他说话看他,他就会害怕紧张。”
“这样啊……”副院长担忧的蹩眉,“那宁宁还好吗?”
“我会照顾好他的。”陶杨笑着说。
“你还真是没有改变啊。”副院长的语气无奈又欣慰,“不过这样也好,我放心很多了。”
她侧头对着神色不掩担心的院长说:“我们回去给孩子们上课吧,别打扰他们两个。”
院长觉得这句话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她点了点头,和着副院长转身,将那些偷看的小孩们带了回去。
院长和副院长的离开将那些孩子一并带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沈舒宁松了一口气,陶杨反握住他的手道:“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孩子都已经离开孤儿院了。”
“现在都是你不认识的小孩们,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沈舒宁低低的嗯了一声。
陶杨伸出另外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长椅,那是一个固定在那里的木椅,十几年的时间,风吹雨打,难免有些腐朽,但还能用。
陶杨说:“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那里,一个人,和谁都不说话,我偷偷观察你好几天,后来他们说你坏话,有个胖子说得最狠,我忍不住了,觉得他太欺负小孩,就笑他长得胖,然后我们打起来了。”
沈舒宁看着那张椅子,有些恍神。
他记得,在实验基地差点被看守者打死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回忆过这样的事。
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下,他松开陶杨,一步步走到那张椅子前,然后坐了下去。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了对面,那里是福利楼的出口,有着两层阶梯,旁边还种着一棵树。
“你在那里……端着饭碗。”
那个时候的陶杨,好像比他大四岁。
“沈舒宁你记得啊!”
“你还被院长妈妈罚站了半个小时。”沈舒宁弯了弯唇,他的眼睛慢慢地有了光亮,“然后还过来安慰我。”
他那时候觉得,陶杨就像一个大太阳。
“你还记得其它的吗?”陶杨问他。
沈舒宁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迟疑的摇了摇头,“我不太确定……”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记得,还是只是脑海为他制造的虚假的记忆。
陶杨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我带你去以前我们住的宿舍看看。”
沈舒宁抬头看着他。
一切仿佛都回到那一天,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六岁的陶杨,黝黑的脸庞,浓黑的双眉,以及那一双亮得发光的双眼。
而他就像两岁的时候,伸出手拉住了他。
“那是我们以前的宿舍,我原来睡那里,靠门,你睡最后面靠墙,后来我和睡在你床下的瘦竹竿换了位置,你睡上床,我睡下床,我们经常跑到对方的床上睡,聊白天学的东西,还有看的电视,叽里咕噜可以聊一晚上,其它的人孩子受不了了盖着被子喊陶杨沈舒宁你们好烦——”陶杨趴在宿舍的窗外,手指指着已经变了大样子的宿舍内部。
沈舒宁也记了起来,他总在那个时候特别话多,有时候嗓子都咕哝干了,和陶杨偷偷出去喝水。
晚上天很黑,他怕黑,总觉得会看到鬼,就揪着陶杨的衣角,喝了水后就连忙和陶杨回宿舍。
“还有这里!这棵桂花树,我小时候喜欢爬到高处,你还小,爬不上去,就在树下看我,顺便帮我望风,看到院长她们过来,就着急的喊我赶紧下来,有次你没注意,被院长他们逮到我,我被打了好一顿……”
“抱歉——”沈舒宁歉意道:“我当时,太困了,靠在树下睡了下,没注意到院长妈妈过来了,害你被打。”
陶杨哈哈笑了起来。
“没关系,爬树的是我,被逮到打一顿很正常,倒是你,被打的明明是我,你却抱着我哭了好久好久,我屁股疼得不得了,还要安慰你。”
“还有!”他拉着沈舒宁跑到孤儿院的后山,张开双手道:“这是我们的根据地。”
他回头看向沈舒宁,“平常院长副院长不让我们来这里,因为这里蛇虫多,你不喜欢和别人玩,这里安静,所以我们就经常来这里,我还在这里教你爬树,结果你怎么都学不会,我们还在这里用草木棍撘房子,撘了好多房子,还用泥巴做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放在房子里,还拿瓶子装水过来,企图做一个池塘,结果水一倒进去,就被泥土吸光了,你好生气,一直扭着水瓶,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很多早就被沈舒宁忘得一干二净的事,在陶杨的重述中又再次有了画面,他露出笑容,喃喃着:“我们还在这里遇见了一条蛇。”
“那条蛇它咬了你,你好痛,痛得和我说……”
【沈舒宁,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