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杏子林分坛,地下暗窖。
暗窖本为藏酒所用,奈何前任乔帮主嗜酒,逢着客人便请上几坛。等到乔帮主离任,窖里已剩不得几瓶酒。
于是暗窖变成了地牢,地牢有了第一位客人张无忌。
乔峰虽是契丹人,到底也没有伤过害过哪个汉人,卸任帮主得以全身而退,更没人敢拦他。
张无忌可不同。单与王保保和王怜花两人勾结这条就为武林不齿,更遑论还在天下英雄面前劫持五岳掌门。若非现场也有明教中人,提前得了杨逍等人要迎回教主的密令与丐帮周旋,恐现场的打狗大阵就要了他的命。
张无忌的处境可谓糟糕透顶。
他的手腕、脚腕和背后琵琶骨俱被钉住,叫他全身气劲不得运行。再兼之乔峰降龙掌法的内伤,现在的张教主比个废人还不如,纯吊着口气连说话都费劲儿。
乔峰走后,丐帮便成了执法长老白世镜的天下。
也就成了康敏的天下。
“想不到昔日闯我丐帮大阵的张教主,今天也有这番下场。”康敏跟张无忌是没什么仇的,只有上次张无忌夜访丐帮救人的时候,在后园与她打个照面。
就这么个照面结下梁子。
康敏难以接受,张无忌与她打过照面,竟不为她的美色倾倒稍作驻足,只跟看到那些个巡夜弟子那般飞速闪过。对于这等不识好歹的男人,她决不能忍。
她用她的纤纤玉手,往钉在张无忌左手腕上的钉子用力一按。
那是浑身气门所在,牵一发而动五脏六腑,张无忌只疼得要昏厥过去。他仍勉力咬着牙,连句声都不发,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与恶势力求饶的人。
康敏最喜欢折磨不会求饶的人。
她边奚落着眼前这个废柴,边盘算该从哪里击溃他的精神支柱。
“够了,你还没有折辱他的资格。”地窖回荡起个幽幽的男子声音,不知说话之人在何方。
那人变了声,张无忌却听得出来,他干裂带血的嘴唇张开道缝,喃喃说出那人的名字:“怜花。”
张无忌说了几遍。他实在没有力气叫得再大声。他甚至没有力气去问王怜花为什么要这般算计他。
康敏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昂起:“被喜欢的人背叛滋味还好受?”
一枚石子正击中康敏的手背,几乎要将她整个手上的骨头打碎。
康敏惨叫一声,暗窖里再度响起先前的声音:“我说过,够了。”
康敏咬牙切齿捂着红肿的手背,终于对那声音有所回应:“上头令我全权负责此事,你敢拦我?”
王怜花答得干脆:“你死了,我还可以顶着你的脸活下去。”
康敏背脊发凉,她还真不敢与这人硬碰硬,只好拂袖而去。
张无忌还在尝试着呼唤王怜花的名字。
没有人应他,没有人理他。地窖的冰冷吞噬着无尽的时光,连张无忌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想起他爱过的每一个人,他又想他若死了,他们该多么可怜。
木掌门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
他只可怜张无忌。好容易当个热心路人救乔峰,反把自己给搭进去。
要搁在从前,他准一人一琴杀进丐帮把人救回来。
他现在是掌门。连城璧说得对,掌门做事不能不顾整个门派的利益。
张无忌劫持他是整个武林都公认的事实,他要反过头去把张无忌抢出来,岂非告诉武林同道,发生在杏子林的劫持案是一场自导自演的大戏,岂非把整个嵩山全拖到勾结外邦人的大坑里。
要知道在当今武林,当个勾结外邦的叛徒,比当个欺压同道的魔教还要严重。
丐帮也没有把张无忌一刀了结的意思。
武林中人抓到个大魔头,喜欢四处炫耀。木掌门才回到嵩山,霍天青就告诉他收到一封丐帮的请柬。二月二龙抬头之日,丐帮要在聚贤庄分坛,举办公开处死张无忌的“无忌大会”。
霍天青积极为木耳出谋划策:“掌门要救张无忌的话,这场大会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说得真对。”木耳还没跟霍天青算账呢。要不是张无忌跟他说起,他都不知道霍天青这家伙竟然帮着连城璧隐瞒身份!
木掌门反问句:“他当众劫持我,毁我嵩山名誉,你还要我救他。哎,你站哪边的啊?”
霍天青被问得懵住,暗叫声不好。木耳假劫持真演戏的事情只有连城璧知道,连城璧又告诉了霍天青,霍天青一时忘记了他不该知道此事的人设。
好在门派里随时有搅浑水的。
宋青书脸色铁青地疾步上殿。他的伤还没好全,走得快些,总给人摇曳欲坠的观感。
宋青书喘着气,他下了很大决心才向木耳道:“求木掌门救救无忌。”
比起霍天青,木耳对宋青书印象还要好些。毕竟躺病床上的人没有勾结魔尊欺骗自家掌门的劣迹。木耳只奇道:“你不要杀他,还要我救他?”
宋青书脑门一热:“我要亲手杀了他。”
木耳暗吐槽。好傲娇一人,还要我救回来给你杀,多大的脸?
宋青书看到木耳不喜,当即跪下:“青书愿为嵩山肝脑涂地,但求掌门施以援手。”
霍天青偷偷在木耳旁边点拨顺带替自己洗白:“他就嘴上说杀人,心底里是不想张无忌受半分伤的。我也看他可怜,才斗胆求掌门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