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说好的知无不言,这会儿故意兜圈反问:“何以见得我们是太师府的人?”
木耳并不确定。只不过先前听连城璧说,太师府家的齐麟公子是装傻,那他摔碎的鼻烟壶铁定是假的。现在这个鼻烟壶莫名其妙到他身上,铁定与太师府脱不得干系。
问题是,这个鼻烟壶怎么到他身上的呢?
木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楚留香。
跟他近距离接触过的,只有楚留香。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放他身上的,只有楚留香。
可这又叫人困惑,楚留香明明挣脱绳索就中了连城璧的毒,他哪里有机会去偷太师府上的鼻烟壶,又哪来的鼻烟壶塞他身上?
木耳百思不得其解,他眨着困惑的眼睛。
这一眨眼不得了,老奸巨猾的掌柜看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
关东十绝剑瞬间齐上,四面八方上下十路横贯而来,每一剑都是致人性命的要害之剑。
他们的剑,快不过一点红,他们的脚步,快不过楚留香,但正是凭借出其不意的偷袭,以及十人紧密无隙的配合,接连将两人擒获。一点不会武功的老掌柜,其实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为他们寻找战机的一员。
木掌门也没能快过楚留香或是一点红。即便他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商音,也将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替他挡下十绝剑阵的是一枚小小的铜钱。
一枚铜钱,圆身方孔,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它怎么能同时把十柄剑弹开。只有铜钱撞击的声音是真实的。不止一声,是连续的不同清脆度的好几声,显然那枚铜钱掠过了八方十路所有的剑,也挡开了所有的剑。
铜钱主人的计算和内力,叫人惊骇。设想这枚铜钱若打在人身上,人便直接死了。
木耳头次觉得遇着真正的高手。
他尚能辨认出铜钱的来向。就在柜台后面的库房。库房门上的纸糊还留下一枚小小的、铜钱穿越而过的痕迹。
站在库房前的掌柜的,左边脸颊多了道红色的长印,那长印化开,就是一道血痕。
老掌柜不伸手去摸,脸也不变色,他知道自己被划伤,可他不敢埋怨,亦不回头,只往前躬身一拜:“是老夫僭越了。”
关东十绝剑齐齐收剑,整齐划一地退开。
木耳自然知道老掌柜的道歉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库房里的高手听的。于是木耳也行个礼:“房中是哪路英雄相救,但请出来一叙。”
老掌柜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他只恭恭敬敬地弯腰相拜,等着库房里的人自己回应。
房门的糊门纸上透出个高大的、梳著书生发髻的影子。那影子推门开来,竟是木耳以为的那个傻子齐麟。
看来人家不是傻子,还是个隐藏的绝世高手。
木耳自不好再用以前的法子调侃他,这会儿认认真真地举起手中的鼻烟壶:“齐公子摔碎的东西还要回去不成?”
齐麟不打哈哈,讲得直白:“我家的东西即便碎了也不能给旁人。”
木耳说道:“我不是贪别人东西的人,也无意与太师府作对。齐公子若开门见山地问我要,我是愿意归还的。可你偏不该找人来偷我的。”
齐麟这家伙虽不是痴傻,霸道的底子一点不变:“我拿回我家的东西怎么叫偷?”
木耳要的无非是他赔个不是,这样自己也有台阶可下,谁知齐公子惹人生气,倒叫木耳恼怒:“天下人都知你家的摔碎了,你说这是你家的,谁来证明?”
齐麟张口就是:“我说是就是,不需要证明。”
客栈里除了他和木耳,没有第三个人敢说话。想必齐公子日常就是如此威吓下属,跟他在府中的作派一模一样。
他见木耳仍没有交出的意思,威胁说:“你要知道,我本可杀了你的。”
“那你动手呀。”
木掌门不怕他动手。木耳正愁没个高手给他的平沙落雁操纵,把烦人的十绝剑阵解决掉。
齐公子没有动手,他倒实诚:“太师府是守信之地,我们既说不伤你,就不会伤你。”
言毕用目光斜斜地扫过身侧的老掌柜,无言的责备比开口威胁有效得多。老掌柜脸上的血痕越化越开,血一直淌到脖子上,仍不敢用手去擦,只恭敬地弯着腰。
“连城璧跟你们说好的?”木耳唯一想到能够让太师府保他的,只有璧璧。
齐麟不置可否。他心底有别的想法,即便连城璧不说,他也是要保这人的。
太师府守信归守信,就齐麟的态度叫人不愉快,木耳索性得寸进尺:“那我拿着鼻烟壶走,你们也不伤我?”
“我们不伤你,可不代表不伤你的朋友。”
沉默许久的老掌柜终于出声。给齐麟一瞥又埋头回去。齐麟对他这句话倒不表示反对,显然的确有同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