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竹换上了少林和尚的灰僧袍,头剃得干净,与当初西夏城所见那个样子有个很大不同。他的模样虽变,心不曾变,仍唤萧峰大哥,只求他莫要对方丈下手。
他这声“萧大哥”不喊还好,一喊少林众僧俱惊诧。玄澄恶狠狠凶道:“萧贼是杀害玄苦师兄的凶手,你与他是兄弟?”
虚竹转过身着急地道:“不不,萧大哥未曾杀玄苦师叔……”
玄澄哪里肯听,心里生出一计,直唤众僧齐上将虚竹拿下。玄澄如意算盘打得极妙,少林众人拿下虚竹算清理门户没什么可被旁人诟病的。萧峰和虚竹若是兄弟,一旦他们去拿虚竹,萧峰必然维护,届时便可一打多地把萧峰一并拿下,省得方丈与他单挑。
玄澄却没想到虚竹跟木耳也是结义的兄弟。少林一干秃驴还没冲过来,木掌门已然奏起商音逼退他们。
木耳抱着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大和尚能不能要点脸?人家帮你救方丈你还要拿人家。”
玄澄给说得无言以对,只能嘴硬:“我少林的事情,轮得到你嵩山来管?”
大和尚秒被打脸。但见半空中落下几个身着僧袍的人,开口说话才听出全是女子。这几人俱是虚竹灵鹫宫的侍女,以梅兰竹菊为名,拦在虚竹身前道:“我家主人乃大雪山灵鹫宫掌门,与你少林不曾有关系。”
众皆哗然。全然不知小和尚怎地又跟萧峰当兄弟,怎地又给灵鹫宫当的主人。
段誉不声不响地再补句:“我二哥可是西夏驸马,你们敢拿他,不怕引起两国争端么?”
这会儿众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七王爷身为皇室贵胄,遇到牵涉大宋与西夏的国事不得不说与玄澄说两句:“若虚竹大师真为西夏驸马,尔等需谨慎才是。”
玄澄怒不可遏,他当戒律首座那么多年,竟拿一个少林叛徒没得办法。他不甘心,只唤:“听好了,谁若敢伤了方丈,绝不叫他有命下山。”
萧峰已笃定主意报仇,掌风掠动,一记“擒龙功”朝玄慈面门直扑而去。虚竹也笃定护方丈之心,使出灵鹫宫“天山折梅手”的绝学来。两套掌法一刚一柔,各有亮色,转瞬间已拆出三十余招,两兄弟不分胜负。
萧峰不愿与虚竹相搏,收招立定:“此人乃我杀父仇人,萧某今天非杀不可。二弟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要阻拦。”
虚竹只深深一拜念句阿弥陀佛,眼中若有泪光:“大哥见谅。方丈是小僧极其重要之人,小僧也不能让你伤了他。”
七王爷在后边看着赞许地点头,这小和尚品性甚好,纵然脱了少林也不忘少林对他的教导之恩。
玄慈颇受感动地冲虚竹打个稽首:“虚竹,你已非本派之人,自行下山去罢。”
虚竹眼中泪花闪得更亮,只嚅嗫:“不,我不下山。”
少林后山此刻来了批光着膀子的大和尚,齐齐拍掌而行。木耳认得他们,原来是小厨房的苦智苦果等苦字辈大师。按理来说,厨房杂役的苦字辈人是不能到前寺来见客的,玄澄警惕地盯着他们:“苦智师兄领那么多人来要做什么?”
苦智也打稽首:“来看玄慈师兄父子情深。”
玄慈愕然,玄澄大怒,禅杖当即往地上一敲,周遭的石砖登时裂出数道纹路。玄澄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污方丈大名?”
玄澄这么动怒,反倒叫人怀疑玄慈是否真的清白。木耳望向连城璧,连城璧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只不过许多年前玄慈刚刚就任少林方丈时江湖上有些传闻,说他曾与风尘女子相好,但也是坊间戏言碎语没坐得实,毕竟少林天下第一大派,眼红的人总是有的。
玄澄不与他多言。抡起伏魔杖便朝苦智脑门上劈下。苦智当即抄起殿外的竹板以燃木刀法相迎,竟能与玄澄战个不相上下。众人看少林大师相斗看花了眼,到今天人们才真正知道少林前殿的和尚并不等同于少林寺实力的全部。
可毕竟竹板不比精钢制的伏魔杖,打得数十回合苦智手中的竹板就要折断。苦果对着虚竹大喊:“虚竹师侄,我们替你查明身世,你便叫我们这般死了去?”
这话一说玄慈脸色骤变。看虚竹的眼神变得动情许多,喉咙咕噜噜半天还是忍不住吐出句:“你,你真是……”
玄澄大喝句“师兄”,稍分神,肩上就挨苦智一板子,打得手里拿不住禅杖败下阵来。苦果趁势点了戒律院几个弟子的穴,控住局势。
虚竹本是知晓厉害不想说的,但玄慈一动情,他也忍不住,双膝一软就跪下来,仍是什么都不说,只哭而已。
众人不是瞎子,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苦智唯恐不知,追加说明:“玄慈师兄当年抛妻弃子,以为可以瞒过佛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