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燊不确定她是不是来找他的,因为他的隔壁是宋怀均的房间。
狭长的走廊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踩着上面柔软无声,可能是因为他喝了点酒的关系,他走得格外缓慢。
因为听不到脚步声,等到她发现人回来时,他已经要走到她身边。她的身体立时变得紧绷僵硬,舌头仿佛被重石压着,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的药瓶,撑着脊背不低头。
惟有眼神泄露了她的慌张。
林燊走到门口,眼神平淡,像往常一样温和的语气:“这么晚了还不睡,找你叔叔有事吗?”
舞会还在继续,不到凌晨不会散去。她早早离开,他以为她已经入睡。
为什么不睡?明明已经过了她睡觉的时间。她自律,守时,有着一套遵守多年从不轻易改变的作息时间。
宋净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她不该上这个船,不该感到难过,更不该不顾他的请求,没有离他远一点。
在宴会厅,她坐在角落里。像平时一样安静,努力隐藏着自己。
有人来跟她说话,说了几句便又离开,识趣地不打扰她的清静。人很多,他们都很开心,嬉嬉笑笑,笑容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就连那几个懒散的年轻人,看似不屑为伍,跟她一样坐在角落清静,却依然受了气氛感染,放松随意地玩着自己的游戏。
只有她,能完全将欢乐摒弃在外,不被侵扰。
她看到他和小叔叔还有闻家兄妹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嘴角都带着笑意。她仿佛可以看到,多年前的他们,也是这样谈笑风生。
后来,他又独自一人离开,坐在灯光暗处,像她一样敛住了身影。她几次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手上都拿着酒杯,眼神落寞。
这比让她看到他和别人欢笑还要让她难过。
她早早回房,房间的地上却像长满了针刺让她无从落脚,只能往外面走。她站在甲板上,遥望江面上的冷月,然后又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
她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和她都逃离这难以忍受的夜晚。
林燊等了许久,都没能等来她开口,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逼她打开心房,没想到也在逼自己。他一向运筹帷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煎熬。
她难过一分,他不会轻松一分。
良久,他轻轻开口:“回去睡觉吧,什么都不要想,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晚上不会一个人偷偷哭鼻子的。”
他本意是想用轻松的口吻劝她心安,没想到她红了眼眶。
宋净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轻轻的一句话不知道怎么扎破了她紧绷的神经,让原本都藏得好好的东西,一下子都倾泻出来。
她极力想要控制,却宛如站在即将决堤的洪水前,除了眼睁睁看着洪水决堤,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眼睛仿佛不是自己的,滚烫的泪水从里面涌了出来。
这一秒,他再也控制不住,微颤着双手将她拥入了怀里。
“别哭。”他懊悔不已,从喉间拥上一股酸涩,“你想怎么办都可以,只要你别难过。”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话,因为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多预想的策略和方法统统失效,他唯一一个念头,是让她不要再哭再难过。
失去控制和理智的不仅仅是他,一向平和冷静的她被决堤的情绪洪水淹没,脑海里空空一片挣扎无望,直到被抱着,才抓到了一根浮木,可还是起起伏伏,不知道要飘向何方。
她抽咽着,发出的声音陌生又遥远:“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事情弄成这样,让他难过,也让自己难过。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心疼不已,只能把人搂得更紧:“乖,什么都不要想,我来想怎么办。不会再让你难过的,好不好?”
他温柔的声音给了她抚慰,她在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努力去做他说的话,什么都不想,不难过。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抚她的背,被她的眼泪烫湿了胸口。
“宋总,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诶。”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林燊反应迅速,几乎没加思索就开门将人带了进去。
小郑扶着宋怀均,从拐角处出来时走廊内已经空无一人。他背后升起一股凉意,见鬼了?
宋怀均喝多了,但意识仍然清晰,一手搭在小郑的肩上,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前走:“哪有人哭,你听错了。”
小郑只是若有似无地听到了一些动静,并不断定那是哭声。只恨自己看了太多恐怖片,导致现在心里毛毛的。把宋怀均扶回房间后,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宋怀均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摸出来接了。来电的是自家女朋友,大半夜的,他就在电话里耍起了流氓:“宝贝,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