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沼痴痴地坐在那,一声不出。
那日江言恒杀了人,激地那妇人说出了十年前围城之事,江沼也听见了,事后她本也有机会去问宁庭安,然并没有去问。
那件事埋在心头十年,一心想要寻出一个答案来,眼见着就要临近真相,江沼却突然没有那个勇气去揭开。
沈大爷也没那勇气去看江沼的脸色,就将自个儿知道的告诉了她,“你母亲当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决要去救你父亲,然围城里的人已是病入膏肓,根本药石无医,但奇怪的是你父母接触病患最多,却一直未被感染,谣言便从那时候开始,你母亲并非是死于瘟疫,而是用自个儿的血给百姓熬了一锅汤药,你父亲也并非死于瘟疫,也是陪着你母亲一起跳了下去,殉了葬。”
沈大爷没去细说那过程,就这些已是瞒了江沼十年,如今迫不得已才告诉了她。
江沼知道那真相一定不会好。
然亲耳听见,又不同,手上的劲儿一软,那几本药书缓缓地从她手里滑出,“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三姨母的身子不好,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我能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上回张二爷将当年的事情爆了出来,便是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今儿你被百姓拦于城门前,就已经是不好的兆头,一旦瘟疫开始猖獗,你无法救治他们的命,当年你母亲以血救人的事情必定会被暴露出来,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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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小三子刚送沈大爷进了江姑娘的院子,就见宁庭安脚步匆匆过来寻人。
“太子呢?”
“今儿一早殿下就去了董家。”话音刚落小三子就见宁庭安一脸惨白地吩咐道,“备马。”
宁庭安脚步如风,就如瑞王昨日所说的那样,这一场瘟疫他终究是背负不了。
一夜过后,芙蓉城又死了两千人。
宁庭安赶到董家时,陈温和瑞王都在。
周顺便守在门前,远远瞧见雪地里匆匆走来一人,伸长脖子望了一眼,便回屋对两人说道,“殿下,宁师爷来了。”
宁庭安一身青衣,并未着官服,从那庭院里过来,上了庭阶,不似往日那般躬身作揖,而是双手提起了衣摆,到了屋里,直挺挺地跪在了陈温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屋内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宁庭安说道,“殿下可知,今儿芙蓉城又死了两千人。”宁庭安脸上的神色,再无往日的硬朗,双目里布满了血丝。
芙蓉城如何,陈温自然清楚,第一波染病的病人,几乎无一幸免,只要有一人死,这场瘟疫就算正式开始了,传播的速度,没有人能预料,今儿是一千人,明儿便是两千,会死多少,谁也无法保证。
“殿下必须得走。”宁庭安的神色比上一回提起此事时,更加郑重,“殿下是储君,陈国的江山社稷离不开殿下,殿下应为大局着想,最迟明日,殿下必须得带着王爷和江姑娘离开,臣愿意替殿下分忧,接管芙蓉城。”
宁庭安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陈温看着他,将手里的书本缓缓地搁在了几上,半晌才说道,“师爷可曾想过,芙蓉城有多少人,孤若离开,就等同于弃了这几百上千万的百姓。”
宁庭安跪地不起。
陈温盯了宁庭安一阵,神色从他身上瞟过,瞧了一眼几上董家刚上报的来的死亡名册,低沉地说道,“即刻封城。”
话音一落宁庭安突然抬起了头,“不可。”
陈温望过去,宁庭安又坚定地说了一句,“殿下必须得带着王爷和江姑娘走。”态度之坚决,连周顺都被唬了一跳,往儿个宁师爷一向淡定从容,可从未如今日这般焦灼过。
见陈温的神色依旧没有松动,宁庭安紧咬着牙,“当年围城,属下的父母亲身经历过一场瘟疫,殿下或许认为瘟疫虽唬人,如今也并非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董家和沈家已经联手在医治,定会想出办法来。”
宁庭安眼里的血丝更甚,“可殿下不知,当年江家二夫人一身本事,去了围城,不也照样没能回来,殿下又如何能保证董家和沈家研制出来的药物就能治好百姓,就能控制住疫情,殿下之前问属下,十年前围城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今日属下就来告诉殿下,十年前的围城,活下来的那几千人,均是江二夫人以命相救。”
宁庭安看着陈温,面色悲凉。
“五万余人被困于围城,三万余人丧身瘟疫,江二夫人被百姓逼上城楼,一刀子捅进心口,给百姓做了最后一锅汤药,江二将军屠杀了一万人,之后同江二夫人殉葬。”
宁庭安的声音轻轻地颤了颤,“从那围城里活出来的几千人,谁肚子里没沾人血。”
身后的周顺已经僵如石雕。
“殿下应当知道,今儿早上江姑娘已经被百姓拦了一回,百姓深信江姑娘能救得了世人,殿下试想有朝一日,围城的事件重演,殿下当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