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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韩姑娘只觉那一眼扫过来,里头的锋芒厉得很。
韩姑娘并没有见过秦将军,此时见其一身黑袍手里握着一把佩剑,以为是宫里的哪个侍卫,只道又托了文乐公主的面儿,过来替江沼撑场子,心头的那丝慌乱便又平静了下来,眸子里隐隐透出了几分不屑,目光瞥开往四处瞧了瞧顿觉无趣,身子一扭,终是没再呆下去。
“江姑娘。”
秦将军这才对江沼打了声招呼。
江沼看了一眼满脸通红,正垂目紧攥着手指的沈霜,轻声在她耳旁说了声,“我先去那边走走。”
江沼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江嫣和江芷去取扇子迟迟未归,也没见到影子,怕又是被什么给耽搁了,倒是场子里各世家的人陆续到了地儿,人渐渐地开始多了起来,江沼便也没急着过去,想着去凉亭那头走一圈,让沈霜同秦将军叙一阵,她再回来寻着她一同回场子。
江沼提步往前,石阶上的月季竟是一直延绵到了前面的阁楼转角处,一眼望不到头,晨间的一道暖阳落在那粉白的花骨朵儿上,层层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宛如一颗颗宝石,江沼一时贪了眼,便也顺着那月季一路走了下去。
到了阁楼前,跟前的一簇花骨朵儿盛开得格外好,江沼便逐步倚在那凉亭的美人靠下坐了下来。
徐徐春风一吹,江沼不知不觉生了丝丝倦意。
昨夜素云收拾东西收拾得晚,今儿早上大伯母又催得急,上了马车后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嘴巴就未曾停过,如今安静下来,暖阳倾斜而下,照在身上极为地舒适,江沼是何时闭上眼睛的自个儿也不知,只觉鼻间那阵阵花香传来,很是安神。
直到绕在她指间的那块绢帕似是被何物拉扯,渐渐地脱了手,又觉得那花香里多了些旁的香气,这才从那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没见到凉亭外的月季,倒是被一团藏青色的锦缎给挡了视线,江沼的困意瞬间跑了个干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中。
陈温倒是平静得很,伸手指了一下天边才升起的太阳,说道,“这才刚过辰时呢。”
江沼猛地从那美人靠上起来,又才发现陈温的手臂垫在了她的脸侧,此时她一起来,正好就扑进了陈温的怀里,江沼的耳尖霎时红成了猪肝,正欲推开他,却被陈温摁住了她的手脑勺,将她的脸直接贴在了他胸口。
“我给你当了这半天的枕头,你一醒来便翻脸不认人。”陈温说话时,那气息就吐在江沼的耳畔。
江沼挣扎了一下,根本动不了,两人暗里使着劲,江沼的耳边擦着陈温的胸膛,江沼直觉那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听了一阵,竟分不清那声音是自个儿的,还是陈温的。
“殿下松开我。”江沼索性也不挣扎了,拼力气她岂能拼过他,陈温松了些,也不过是松了些,只给她余了一快地儿透气。
“殿下这样不好。”江沼将脸扭过一边,脸色有了些急躁,“若是被人瞧见,我还怎么议亲。”江沼恼自个儿怎就在这睡了过去。
昨儿晚上素云还曾宽慰过她,“殿下一贯不喜欢凑这些热闹,芙蓉城瘟疫刚过,殿下又有好些日子不在宫中,如今只怕是政务缠身,明日多半不会去。”
素云猜出了江沼的心思。
知她是怕遇上太子。
在这一刻之前,江沼心头还存了一丝侥幸,如今算是彻底地破灭了。
“那样正好。”陈温的声音低沉,说完又将江沼和他之间的那点缝隙儿全堵上了。
江沼被他勒得慌,气儿突然窜上来,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怒瞪着他,“当初先说退婚的可是殿下”
江沼脸上的一层愠色极为明显,然那眸色却与在芙蓉城时不同,没有让陈温心疼的凉意,单纯的透着怒气和数落,倒似是同他算起了旧账。
江沼见他盯着自个儿,僵住不动,也不知为何,那埋在心底的桩桩过往,突然化成了一腔委屈,汹涌地窜上来,抬起头再次质问他,“当初你跑在我跟前来说,你是我的夫君,后来忘了的人也是殿下。”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以为再也不会提起,然此时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看着历经过生死才醒悟过来的这么一张脸,江沼一时也不知道该心疼谁,只知心头的怨恨难平,有着说不尽的委屈。
“是你先不要我的,如今我也不想要你。”江沼看着他,愤怒又委屈地说道,“之前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却对我不理不睬,你可知我每回靠近你,都要鼓足了勇气,因怕你嫌我碍事,怕你讨厌我。为了见你我费尽了脑子,日日都在寻着理由出现在你身旁,为了你我学会了做糕点熬药膳,你生病我立马替你熬汤药逼着你吃下,你只觉我麻烦,想打发我走,然你不知我也是宰相府的大小姐,我也是个深闺里的大姑娘,我也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下过厨房,我也想被人疼,也想被人爱”
江沼说着说着,胸口便不受控制的起伏。
“沼儿。”陈温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心头生出了无尽的忏悔,喉咙间的哽塞一时堵得他眸色猩红,陈温将头埋在她耳侧的发丝之间,心痛地搂着她,“对不起。”
江沼吸了吸鼻尖,扭过了头,还不止这些,“你要当真不喜欢我,要同我退婚明说了就成,我也并非要死缠着你,可你不该说我是无理取闹,那簪子分明就是你替我护了下来,也是你告诉我,旁人若是欺负了我,我还回去就好,但你在万寿观说的那话,直戳人心窝子,你喜欢那林姑娘你早说,我也能成全你”
“我不喜欢她。”
陈温沙哑地说道,抱得更紧了。
江沼就跟没听见似地,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往下说,“我被你退了婚,你跟前的嬷嬷便说我缠着你不放,林姑娘也来欺负我,以往你生病时我哄着你吃药,陪在你身边,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去了哪儿,我一个人在雪山上想着你,在雪山上摔了跤,一个人哭的时候,你又在哪儿,素云问我伤口痛不痛,却是不知我疼的根本就不是那伤口”
陈温的心疼地一抽,轻轻地将她从胸膛上拉开,略微粗糙的指腹极其温柔拂过她脸上的泪珠子,轻声问她,“伤哪儿了”
江沼赌气地将自个儿的手伸出来递到他面前,掌心还留着细细碎碎的疤痕,“这儿。”江沼的手指头戳着那些疤痕,一处处地指给他看,“还有这儿。”掌心给他瞧完了,又指着自个儿的膝盖,“哪哪都是伤。”
陈温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她的手掌,垂下头与她额头相抵,仔细地瞧着她的手掌,手指头从那伤口上轻轻地摩挲过去,那股熟悉的后怕又浮了上来,陈温突然将她紧紧地揉进怀里,生怕心头所浮现出来的种种幻影发生在她身上,怕她当真回不来,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直到那发丝间溢出来的淡淡清香才让他的心渐渐地稳了下来。
便再也不想松开。
江沼被他压在胸口上,声音透着浓浓的鼻音,若是细数起他的罪状来,几天几夜都数不完,“我去芙蓉城,根本就不是为了去寻你,你那冷脸又摆给谁看,还冤枉我诓人,非得说我跟着你,非得将我送回去,还往我伤口上撒盐,送了我一根簪子,要我别再胡闹,你一口一个道理,永远都是对的,你却从未在乎过我的感受”
陈温脸蹭着她的发丝,细细地听她一句一句地诉说,心口一阵阵撕裂地痛,却莫名地安了心。
他一直盼着这一日。
盼着她来同他算账。
一笔一笔地,清清楚楚地同他清算,他再一笔一笔地慢慢偿还。
他愿意用一辈子,去偿还那十年。
“殿下那日说想重新提一回亲,我现在就告诉殿下,我不愿意。”江沼拧着脖子看向那簇簇月季,脸上的神色还带着愤愤不平,此时阳光的光线正好,春风夹带着花香怀绕在两人周围,陈温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只觉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起来甚是水灵漂亮,红嘟嘟的粉唇在他眼前轻轻相碰,将他的心全都牵引在那上头。
陈温突然俯下身,温热的唇瓣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