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付子航脸上腾起红晕,又补充一句:“暂时还不是。”
暂时两个字就有点灵性了。
“这个小姑娘真地很不错。”年轻女人笑着低声道:“加油哦,看好你们。”
“谢谢。”被人祝福他应该感到高兴,可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
到现在了,他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闵夏睡了一路,终于在进城后醒了。
回归了大城市的喧嚣,和漆黑一片的城郊不同,车窗外是往来不休的车辆,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是璀璨明亮的灯火。
闵夏睁开眼许久才反应过来今夕何夕。
而且她发现自己居然靠在人家的肩膀上睡觉。
她赶忙直起身检查自己的嘴巴,还好没流口水。
付子航从感觉到她醒来的那一刻就身体微微僵硬,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她的反应是……埋头在自己的包里翻找拿钱。
付子航猜测她应该是想留点钱到车上。
他的手机被偷了,钱包还在。抽出几张一百来,轻轻拍了拍闵夏的胳膊,示意她,他拿钱就行了。
闵夏觑了眼他手里一叠大钞惊了,嚯,什么家庭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有钱!
不过虽然很感谢人家,但人家是心善做好事,又不是图你的钱,给太多了反而破坏人家的境界。
闵夏就只抽了一张,示意他将剩下的收回去,付子航听话地把钱装回钱包里。
闵夏又从包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和钱一起放在了空着的那个座位上。
车子将他们送到了医院大门口,闵夏和付子航下车前都同
他们不住地说谢谢。
大叔准备帮闵夏一起把付子航送进医院,闵夏也很需要帮忙,但她知道他们还惦记着家里的小孩,当然不好意思再耽搁人家时间,婉言谢绝了。
两人在路边目送他们开车离开。
付子航不让她背了,这里的地很平整,他想单脚跳着进去。
却被闵夏直接一票否决:“算了算了,还是我背起来比较快。”
她只想赶紧送佛送到西,然后找个旅店睡觉。
付子航拗不过她,只好顺从再次趴上他的背。他让她背了这么久,整个人快被愧疚湮没了。
现在门诊都下班了,闵夏吭哧吭哧将他背到了急诊,让医生给他看诊。
然后扶着他去拍片,跑前跑后地给他交钱拿药,还帮他借了手机,让他联系上了家里人。
还了手机回来,闵夏发现付子航眼睛几乎是追随着盯着她看。
她勾起嘴角笑:“你这样看我干吗?”
付子航心一慌,结结巴巴遮掩道:“我以后,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说完就露出微微懊恼的神情。
说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她肯定会以为他对她只有感激之情……
闵夏一听就笑了,歪了歪头,故意逗他道:“想报答啊,那你就以身相许啊!”
付子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登时面红耳赤,望住她的乌黑眼瞳闪着水濛濛的光泽,喉咙哽了哽,一个“好”字差点就从唇间溢出来。
趁着等片子结果出来的功夫,闵夏去上了个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把散乱的头发拆了,用手简单梳理了一下,随意扎了个高马尾。
整理好之后,闵夏就出去找他。
她这个好人是当得已经够彻底了,是时候说再见了。
虽然她已经打过招呼了,但坐在长椅上独自等待的付子航还是惴惴不安,眼睛都要望直了。
他害怕她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
当看到她甩着马尾出现在长廊尽头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付子航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走到面前的她,软声说着。
“嗯。”闵夏把买来的水拧开盖子递给他,眼眸如映着一泓清泉,柔软又清澈,“你家里人应该很快就来接你了吧。”
敏锐地嗅到了告别的前奏,付子航
喝水的动作顿住。
他猛地扬起脸来,凝望着她的目光里,有种欲语还羞的挣扎。
“我……我……”付子航害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他双手缓缓收紧,也不管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心一横就要开口,“其实我……”
闵夏突然伸手,将他握在手里的水瓶抽走。
“你当心点,水都被捏得泼出来了。”
付子航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低头,裤腿果然被浇湿了一块。
闵夏把瓶子盖上扭紧,递还给他。
见他方才那副样子,闵夏猜着他是想让她继续留下来陪他等人来。
这家伙着实有点粘人啊!
可她快累死了,现在只想找张床,咸鱼一样瘫在上面一动不动。
于是闵夏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舒然一笑,对他说:“你在这里安心地等着人来接你吧,我还有事,也该走了。”
付子航面色一白。
闵夏挥挥手:“后会有期。”话音未落就已经后退了两步,潇洒转身。
“等等!你等等!”付子航仓惶地站起身来,想追上她,抓住她,可是才拖着脚强行动了一步,就升起一股钻心的疼痛。
他摔坐在了地上,冷汗跌出。
闵夏已经迈着大步走远了。
他心急如焚,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你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她可能没听见,头也不回,没多久,身影就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别走,你别走,我喜欢你啊,别走……”泪珠从眼中滚滚而落,付子航哽咽着,随着她的离去,感觉心都被挖空了。
他没留住她不说,连她的名字都没问到。
可此时,再多的懊悔已是徒劳。
付子航满脸泪痕交错,怔怔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我该去哪里寻你?”
“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他失魂落魄地在地上坐了许久,突然察觉撑在地面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微微垂眸,拾起那只耳环。
耳坠是一个小小的咖啡杯,杯身上印着一个单词,Latte。
拿铁。
苦中有甜,甜中有苦,像极了他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
……
从B市回家之后,他因为脚伤,在家休养。
他无心学习,无心弹琴写曲,基本上就对着那枚星星贴和
小耳环怔怔然发呆。
“你究竟是谁呢?”
“你在哪儿?”
“好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是她让他连一丝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她长驱直入地闯进心里。
可搅乱了一池春水之后,她却挥挥衣袖,毫不留情地消失了。
不管他让人怎么打听怎么找,都找不到。
人生十五年,情窦初开,他便已经尝到了为情所困的苦涩。
心里念着她想着她盼着她,丝毫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淡忘,反而越来越深刻,越来越魔怔。
饭也不愿吃,觉也不想睡,不管白天黑夜,脑海里全是她的脸。
他得了相思病了。
“想好见你呀。”过敏的红疙瘩已经全部消失了,少年的皮肤恢复了白皙无暇,容貌昳丽惊人。他黑眸里闪烁着水光,望着自己手里的两个小小的东西,低哑的声音说:“你说过后会有期的。以后,我们一定、一定还要再见面啊。”
唱片公司的老板亲自打电话过来,语气十分亲切询问:“子航啊,你写的第一首就歌马上就要发行了。现在想好用什么名字没有?”
如果用原名,她会主动来找他吗?
想了想,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付子航苦笑,将手心里的小耳环缓缓握紧,说道:“想好了。”
“Latte,我以后就叫Latte。”
……
闵夏那天离开医院后,就找了家干净的小旅馆咸鱼躺了一晚上,浑身酸痛到生无可恋。
第二天坐火车回家的路上,她才想起来自己匆匆离开,忘记找他要干洗费了!
诶,算了。
他也用他的衣服给她擦了好多汗,两人就算扯平了吧。
那天背人下山的后劲儿还挺大,闵夏回学校之后好几天写作业时,手腕都在抖,下楼都得靠欧阳熙扶着腰。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啊?多好看?”
下自习之后,等班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闵夏才起身,在欧阳熙的搀扶下,两人慢悠悠地下楼。
“嗯……眼睛大大的,虽然脸上长了好些红疙瘩,但也能看出来特别漂亮。”
“真的?”欧阳熙道:“那你让他以身相许,他就没点表示?”
“我就是逗他玩玩的,他能有什么表示才是怪了。
”闵夏好笑道:“我和他认识满打满算还没有一天呢。”
欧阳熙经验老道:“这可说不准。有些人相处十年半年的都没办法爱上,有些人一眼便能钟情,更别提你们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说不准他早就对你芳心暗许了呢?”
闵夏噗嗤一笑,瞬间歪题了:“什么芳心暗许,他又不是女孩子!”
欧阳熙振振有词:“长得好看的,都叫芳心。”
“……行叭。”闵夏居然被说服了。
“难得遇上一个如此单纯的大帅哥。”欧阳熙不满她:“你说你,累了这么一场,怎么也该把他哄到手先谈一谈再说嘛。居然就把这么好的资源拱手让给别人?”
“不要。”闵夏扯了扯自己的耳垂,漫不经意地撇撇嘴道:“帅是真的帅,看起来还挺有钱,但是他总是哭唧唧,还粘人得很,我可不喜欢这类型。”
她不喜欢地话,就不会白白去招惹人家。
更何况就算招惹了,别人也不见得会喜欢她呢。
欧阳熙摇摇头,“没到最后,说可不要说太死。”
“反正我现在只喜欢苏屿,嘻嘻嘻。”闵夏捧脸梦幻道:“下次学校再有什么活动,一定逮住机会和他说两句话。”
不过苏屿最近真地是心情很差的样子,周身五米之内,冷得能冰冻万物。
拦着他送情书的女生都少了。
因为不敢。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矜傲高冷的人,为女生心动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欧阳熙莫名惦记她口中的那个哭包帅哥,胳膊捅了捅她,又问:“他告诉你名字没有?说不准你们以后还能见面呢?”
“说了啊,他叫付……”闵夏顿了顿,“付什么来着?”
忘了。她那时就没太注意听。
欧阳熙无语了:“我还指望你们以后能谱写新篇章呢,瞧你这钢铁直女的样子!我真是为你以后担心啊亲爱的!”
“哎呀这些都不重要,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嘛。”闵夏被她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在散学的校园里,抬手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咱去小超市买点吃的吧。”
“饿了啊?想吃什么?我买给你吃。”
“嗯……炸年糕!”
“晚上可别吃油炸,会长胖的。”
“就吃一个,不会胖的。”
“那我只吃小半个。”
“好,你吃剩下的也给我,我吃一个,再加大半个,爽死我吧哈哈哈!”
方才的话题彻底被抛在脑后,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