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的尽头,是一幢很有年份的别墅区。
舒芳芳早已闭嘴,脚步也不知道何时放慢,想了太久念了太久,真到眼前了,她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一点,让即将来临的幸福再浓些。
修天禄又变成不会说话的状态,扎心道:“待会,你看到的可能是个大肚便便,秃头的油腻小老头,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变成什么样,他还是他。”舒芳芳目光坚定摇头,“我爱的是他的灵魂,不是容颜。”
修天禄微笑:“好一个爱他的灵魂,那就去吧。”
时间刚到晚上九点,天气闷热,别墅前面的小院里坐了个清瘦老头,他头发早就白了,岁月给了他一脸皱纹和老年斑,但即使如此,依然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痕迹。
舒芳芳浑身发抖,像只逆风而行的蝴蝶,一点点,艰难地飘过去,中间差点摔下来。
等靠近了,她早已经满面血泪,手颤抖着摸向小老头的脸,哭的泣不成声。
小老头打了个冷战,疑惑看看天,随即又坐下来。
我站在你面前,可你看不到我,舒芳芳扑倒小老头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压抑几十年的情感彻底宣泄。
“国强,我在这里呀,芳芳来看你了。”
小老头连续打冷战,他疑惑看看周围,好像听到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掏出串檀木佛珠连声念了几句佛。
木泽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想和对象分享此时感受,却发现对象似乎在走神,哽咽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修天禄拉了个长长的音,“要不要让她知道凶手是谁?”
木泽一愣:“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修天禄看着被舒芳芳紧紧搂住的小老头,低声道:“之前不太确定。”
木泽也不傻,循着他目光看了眼:“你是说他?不对啊,他身上没有孽气。”
老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常行善之人,有金光功德,同理,作恶多端之人,有黑色孽缘,杀人那么大的事,离老远就能看得见。
小老头背后是最常见的白光,无功无过。
“是与不是,试试便知。”修天禄抬手布下个简单结界,朗声喊道,“舒芳芳,你想不想让他看到你?”
舒芳芳惊讶转身:“可以吗?”
想让鬼变成人很难,但见鬼简单的多,修天禄轻轻向小老头吹了口气,正中他眉心。
人有三只眼,就在眉心中间,医学上叫松果体。刚降生还是个婴儿时,这个眼通常是开着的,所以常有小孩看到不干净被吓着的说话。
修天禄做的就是,给小老头重新打开这只可以可观阴阳的第三只眼。
只是,并没有上演现实版人鬼情未了。
小老头发出声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高亢惨叫,转身就跑,被结界挡住后像条垂死的老狗瘫在地上:”舒芳芳。”
舒芳芳知道自己此刻脑袋上窟窿不断冒血的样子挺吓人,柔声道:“国强,你别怕,我是芳芳,我不会害你的。”
说着想把爱人扶起来,生怕他一把年纪了再摔出个好歹。
小老头见了鬼般的确见了鬼,挣扎爬起来,被无形结界挡住,发现无处可逃,紧紧拿住没啥用的佛珠挡在胸前:“你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鬼啊,但我不会害你。”舒芳芳再怎么着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她放在心间上的人,隔了几十年物是人非相见,没有紧紧相拥,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影院一直找你,一直找你,找了几十年,国强,我好想你。”
“影,影院。”一股尿骚味从小老头□□散发出来,人年纪大了,膀胱通常不怎么好,“你,你来做什么?”
这时,修天禄忽然现出身形,他变成了阴差的模样,手中铁链稀里哗啦响,阴森森道:“她来做什么,你不知道?”
做了亏心事,就怕半夜鬼敲门,更何况还有活生生的勾魂阴差,死亡恐惧让小老头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不是我,我没有故意杀她,我真没有故意杀她。”
舒芳芳一脸茫然:“国强,你在说什么,没有故意杀谁?”
有时候不是不敢面对,而是真相太过残忍。
事情经过很简单。小老头其实很花心,仗着张英俊的脸和大队书记儿子身份,周旋于好几个女知青之间。
其中就有舒芳芳的好闺蜜顾芬。
顾芬作风奔放,察觉怀孕之后立刻逼婚,那个年代,男女作风问题属于流氓性质,会被抓去判刑。别的女知青好处理,只有舒芳芳。
以小老头国强对她的了解,肯定会不依不饶。
于是就设计了个局,找了几个邻村混子埋伏在去电影院的必经之路,打算以名声受损家人不同意提出分手,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小老头哭的满脸鼻涕:“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她,是她反抗太激烈不小心摔在石头上。”
舒芳芳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链接在两人中间的那根执念线完全消失,她茫然看着空中某一点,静静飘在那里,很符合她孤魂野鬼的身份。
一股极深的黑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身后冒了出来,像被扑灭的火堆,不甘心以滚滚浓烟抗议。
木泽,修天禄两人对视一眼。
要变成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