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渐渐沉了下来,钟闻月从侧门进入钟府,就见兰衣在那焦急地踱步,见着她,赶忙迎上来,苦着张脸道:“我的姑娘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钟闻月眸光轻抬,看着她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吗?”
“这会是没事,万一待会夫人想起来了,您让奴婢怎么办呀?”
钟闻月轻笑:“娘亲问起来自有我担着,保管不会为难你!”
兰衣嘟了嘟唇,“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二人慢慢回到清溪院,老早就等着的兰袖见状松了一口气,迎上来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姑娘先洗洗睡吧!”
回到内室的时候,兰袖递上帕子,忽地惊叫一声:“姑娘,你的嘴怎么破了?”
钟闻月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海中却是想起方才同顾卿流的辗转厮磨,面上不由一红。
“姑娘?”兰袖疑惑的问道。
钟闻月强装淡定,道:“没什么,只不过不小心咬到了。”
“那奴婢去找找药,好得能快一些。”兰袖道。
钟闻月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却又唯恐明天被秦氏看到,徒添一些麻烦,便也没阻止。
兰袖很快就找来了药膏,钟闻月接过,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兰袖低声应是,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灯影摇曳,钟闻月只着着中衣坐在床上,看着手上的药膏,神思有些恍惚。
她又想到了那个吻。
按理来说,顾卿流是极满足她的要求的。
商户在大齐的地位尴尬,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顾家活跃于颍州及其旁边的几个府,在整个南临省都算是一方富贾了。钟闻月又是一府同知之女,配顾家子也算是绰绰有余,顾家人看在她父亲的面上,至少也会客客气气的对她。再者,颍州府便在青阳府边上,路程也不过两个时辰,便是嫁过去,回来也是方便的。
顾卿流本人对她也算情有独钟,她对顾卿流也不是无意,钟父钟母对他也是赞不绝口,便是一向要求甚高的弟弟,对他们之间的事也并不反对。
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家人也是难得赞同。
看起来真是十分美好。
可当真这么好吗?
钟闻月抱膝坐在床上,却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声响,钟闻月转头一看,就见窗户被打开,而后一个黑影人跳了进来。
她一愣,心里对来人有了些猜测。待那黑衣人慢慢靠近,果然,是顾卿流。
她睫毛轻颤,眸光低垂,没有说话。
顾卿流走到她床前,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来此,是有话想跟你说的。”
“什么话?”钟闻月没看他,问道。
顾卿流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说,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钟闻月一愣,抬起头,反问道:“负责?”
她有些想笑。
顾卿流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想了想道:“我是家中幼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已经成亲。”
“我母亲性子极好,不是磋磨媳妇的人,你可以放心。”
“我们成亲后不会跟大哥母亲住在一起,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妯娌矛盾、婆媳矛盾。”
“我身家不说多充盈,但最起码能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绝不让你受委屈!”
“你若是舍不得家中亲人,我也可以陪你经常回来看看,或者在青阳府再建一栋宅子,方便你随时回娘家。”
“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在外面乱搞,旁的不说,最起码,我这辈子,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他看着钟闻月,眼露期待:“你觉得怎么样?”而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补充道:“你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钟闻月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忽地笑了,她道:“你说你要对我负责?”
顾卿流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是。”
钟闻月笑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对我负责?”
“以什么名义呢?”
“顾家七公子?”
“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
顾卿流浑身一僵。
钟闻月走到他面前,眼神冰冷,她歪着头,一派天真地看着他道:“顾卿流,这就是你说的负责?”
连真正身份都不愿意说出来,就想骗取别人的真心?
顾卿流很满足她的要求,钟闻月对他也的确有好感。
可若不是她察觉到不对,派人去颍州府查了查,却被告知顾家根本没有顾卿流这么个人物,甚至整个颍州府都没听说过这么个人,他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的相遇,他就称自己来自颍州府,从那时起,他就在骗她。
这些日子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以待倾心相付,是不是也是个骗局呢?
为了那批银矿?
曾经赌输过一次的钟闻月不敢赌,也不想赌。
上辈子她被安平侯府毁了一辈子,但她最后也报复了回来,安平侯府欠她的,她也一一讨回来了。
此生有幸重来一回,她与安平侯府已经两清了,她最大的目标,不过就是平平淡淡的活着。
感情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顾卿流慌乱无比,他手足无措,解释道:“你!我!阿满你听我解释,我……”
“没什么好解释的。”钟闻月看着他,笑道:“你真的是顾家的公子?”
顾卿流心虚,却也知道不能再瞒着,他低声道:“不是……”
“你可是为了那处银矿来的青阳府?”
“……是。”
“这不就是了?”钟闻月回到床边坐下,神色平静:“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又有什么好说的?”
顾卿流脸色苍白,拼命解释道:“阿满你听我说,除了我的身份,我其他的都没骗过你!方才同你说的也都是我真心实意的想法,绝无半分虚假!”
钟闻月轻叹一声,看着窗外天空上隐隐约约透出来的繁星,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