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晏道成顾不得许多,急忙吩咐管事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人就到了,一个身着褐色宽袖长袍的男子嘟嘟囔囔地走进来,他尚在而立之年,眉宇间却有轻浮之色,嘴上两道黑须,神色十分不情愿。
后面就跟着谢九桢。
晏归麟脸色一变,可想到魏济是他请来的,不好现在就发作,只好把气咽了下去。晏道成迎上前,急忙把人往里带“魏仓公这边请,小女就在里面。”
魏济铁青着脸“我是你府上下人么,随叫随到任凭差遣谁生病都要找我,我岂不是要累死”
晏道成一顿,以为是在跟他说话,魏济看向他,表情正常许多,往里探了探头,语气也很随和“人在哪呢,哦看到了,我先把把脉。”
前后两幅面孔把屋中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魏济虽然不情愿,可坐下后就认真看了起来,谢九桢走了过去,脸色暗沉,问道“如何”
“我是神仙吗这么快就看出来”魏济顶了他一句,然后又觉得他站在旁边十分碍眼,挥手赶他出去,“我看诊时不喜身边有人,你们都去外厅等候。”
晏道成这才发现魏济是只对谢九桢无礼。
但大夫发话了,他们只好照做,一屋子人都退出去,只留了两个下人听候吩咐。
看病这种事他们再着急也帮不上忙,只能交给大夫,对晏道成来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问清楚。
前厅里站满了人,鹤颐楼滞留的碧落和清月也已经回来了,晏道成站在正中,面色郁结,众人都神情沉重,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想了片刻,忽然转身面对谢九桢。
“麟儿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形,但我还是想亲口问问你,鹤颐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鸣玉张了张嘴,似是要说话,星沉知道他的性子,说话开口即是添乱,赶紧出手把他按下。
谢九桢抬眼,里面不见波澜,他凉声回答“只是个意外。”
那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任是谁听了都不会不生气,晏归麟上前一步,指着他道“分明是你把我阿姐惹哭了,害她从楼上摔下来”
谢九桢回眸睇了他一眼,只一眼便有无形的压迫,晏归麟心中一震,却不挪开眼,就是害怕也要瞪回去。他性情跳脱,天真张望,思之甚少,只知道一心偏袒自己阿姐,也没深想撕破脸皮之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晏道成却不然,他心里想了很多。如果映儿没嫁人,他不会有丝毫迟疑,二话不说就用扫帚将人赶出去,可他还记得回门是映儿跟他说的话。
他沉吟半晌,才开口“我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从没受过委屈,因此养的娇纵任性些,我是知道的”
晏道成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但映儿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既然是发生争执,双方都有错处,你能不能告诉我,摔下楼梯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九桢沉默不言,正厅的气氛一下就降到了冰点,晏道成点了点头,道“好,你不说,我问问别人。”
“碧落,你说。”
碧落平日里话最多,也最向着她的小姐,在鹤颐楼时都愤愤不平,此时却有些慌张,她看了清月一眼,突然扑通跪下,吞吐说道“奴婢,奴婢和清月当时都在楼下,听得并不真切,只知大人和小夫人发生了争执,夫人还提到了休书,说要回平阳,之后”
“之后怎样”晏道成脸色已十分难看。
清月却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把正厅的门给关上了,然后也挨着碧落跪下,碧落这才哆哆嗦嗦道“之后,奴婢就听到,夫人说什么祝大人和太后百年好合”
她这话一出,父子二人才知道清月刚才为什么要关门,晏归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脸色几度变换,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两个丫鬟不可能捏造,若是真的,就不仅仅是争执那么简单了。
晏道成怔怔地转过头,看着谢九桢,眸中震惊到无以复加“这是真的”
成亲之前,他特地查了谢九桢在洛都的关系网,害怕他在外有风流债,给晏映气受,却发现他出奇的干净,但倘若碧落说的话不是信口开河,太后太后他是万万查不出来的。
这门亲事似乎也是太后颁了懿旨定下的。
星沉见大人不说话,急得站出来解释“晏老爷,这件事其中有误会”
晏道成脑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几乎是下意识就问了出来“当初在隐龙山的贵人,莫非就是太后”
他看着谢九桢,忽然立了眼色,上前一步,逼问道“映儿在隐龙山遭遇的歹人,是不是就是太后的人让我女儿遭受不白之冤,被你救起,她再颁下赐婚懿旨,用我女儿替你们不清不白的关系做遮掩是不是”
他将心中猜测说出,发现竟然能自圆其说,许多原来不明白的细枝末节都清楚了,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他女儿岂不是太可怜也太倒霉了
谢九桢终于不耐地皱了皱眉,道“不是。”
晏道成已经不信了“太傅大人在洛都手可遮天,一定能查出来当初是谁害了映儿,你敢去查吗”
谢九桢不接话。
晏道成轻轻点了点头,当作默认,想起回门时女儿跟他说的话,他知道映儿是真的很喜欢谢九桢,而这种喜欢,也许在翠松堂进学时就开始了,只是他从来没在意过。
真心喜欢的人跟别人有瓜葛,还逼她说出回平阳这样的话,映儿一定是真的伤心了。
他想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将她交到你手里时,她还是完好无损的,当初在晏府,我强迫你在先,是我做错了,既然从头到尾都是错的,现在纠正也不晚。”
谢九桢袖口一动,嘴角轻扯,刚要说话,管事来敲门,声音满是欣喜“老爷老爷小姐醒了”
众人一惊,随即脸上狂喜,晏道成急忙打开门,其他人也跟上,他们到时,晏映正坐在床上,额头上包了一块布,双眼发红,见着晏道成就哭了“爹爹,你说我怎么那么笨啊”
她委屈地忍着眼泪,又像哭又像笑“走个楼梯都能摔着,还摔得这么疼,我要气死了”
跟过来的人都是一怔,怎么都感觉这不像是伤心欲绝的人会说出来的话,晏道成心道幸好,挨着床边坐下去,颤巍巍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敢用力“还疼吗”
“疼啊”晏映喊到,然后转头看了一圈屋里的人,她神色正常,只在目光落到谢九桢身上时一顿,眼中有打量,思忖,惊诧,还有点惊艳。
就是没有熟悉。
谢九桢突然迈步走过去,高大的阴影落下来,他眸中有温柔和庆幸,可晏映却往后躲,她偏了偏头,指着他问晏道成。
“这人是谁呀”她神色困顿,眼中疑惑都真真的。
看得众人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