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秦淮点烛荷,记千盏承诺,隔岸印花火,疏影阑珊。
细水长浊,黛花常败,危楼高台,清风频来。
今夜秦淮别似景,轻舟摇波,霓裳舞风曲,烟霭锁红尘。
魅香楼琴声悠悠,引才子佳人回眸,欲说还羞。
唱遍前尘缘太浅当初何故拈花
且将离乱付天涯
少爷犹背影眉下落云霞
不与黄昏提旧事可怜独自嗟呀
一眸余暖指间沙
随心安自在有梦润年华
琼台上,冷月衣阕翩翩,玉指揽风,皙白的脸畔,那精美的晶莹面具几度生红,琴声悠扬跌宕,好似将那万千情愫寄清风,将那万般苦楚说与山鬼。
舒媚儿难得的不怼苟三,一左一右坐在琼台上,琴声寄茶。
冷月抚完一曲又是一曲,不闻清风,不识红尘。
许久,沸茶温凉,冷月抬眼看指尖,倘若流沙。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她和你脑海里想象的一模一样,她可以不完美,也可以不漂亮,但她在你心里是那么特别,不是看了一眼就喜欢,而是那一眼过后,就再没有忘记过,仿佛上一辈子就在一起了。”
“其实我一直在放弃她,久而久之,又好像一直在等她,眉眼含笑三分春,碎莲颦眉都醉人,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幸福的,在梦里。”
他好像在说与另一个自己听,又似在说与身后之人。
舒媚儿扶裙摇起,红唇张了张,又缓缓合上,良久,叹道:“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心动的人,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是喜欢,其实啊,眼眸之下不过稍纵即逝的好感,毕竟心动不是答案,心才是。”
说完,余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啜茶的苟三,轻柔拾席。
“三兄,如此吗?”冷月抚摸琴身,淡若问来。
苟三知晓冷月所问为何,也知晓他心伤为何,这也是他今夜故意来魅香楼饮酒的原因,思索良久不知如何作答,忽然想起一个人说过的话,放在此刻不知是否为实,缓缓道来:“以前呐,一个人是这般说的,以后我可能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或许除了你,我再也遇不到能让我感觉有心跳的人,
到最后只能把你埋在心底,当青春逝去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会面目全非,也许会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但我始终感谢你曾经来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月满弦下,苟三不知如何作答,再说了,苟某人也没有经历过这些男女情爱之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虽然明日便要成亲了,但那种谈恋爱的感觉是不曾拥有过的。他不知冷月今夜是为狐三娘心伤,还是暗含情愫伤心。
“她是俯身遥映湖面时微微皱眉的小月亮,我一介凡俗怎敢拿捏。”冷月站起身来,好似将心思深深埋葬后的如释重负,他不敢告诉她,是她杀了他的家人,亦如她不敢告诉他,是她杀了他唯一的狐娘,这般孽缘注定是不可得的,连朝夕的期盼都不敢奢望拥有,或许有一天,也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像她坦白,她会像他交实,而后各自复仇,一琴一刀拼个你死。
“三兄,你我曾说过,如若再见面便是你死我活,呵呵,这世态啊,总是那么让人无法抉择。”冷月啜了口凉茶,这是苟三第一次见到他笑,笑颜胜梨花。
苟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如若月兄想今夜动手,苟某自当全力奉陪,只为尊重。”
冷月淡然一笑,道:“不了不了,今后吧,今夜着实没有心思,还望三兄饶了才是。”
苟三眉眼眨了眨,怕是今夜冷月会有什么其他的行动吧,他这般说来是有抬举之意,如若他全力出手怕是根本敌他不过,或许算是将他当成乱世浮萍中的一抹殷红,就如那称呼都变成了三兄。
苟三点头道:“那我与月兄便来个君子协定吧,如若苟三今后侥幸活命道入宗师,当与月兄山巅一战。”
“好,如三兄所说,如若今...后冷月道迈宗师,纵是寻遍天涯也定于三兄山巅一战。”冷月高亢的道了声好,以茶代酒遥敬苟三。
舒媚儿噗嗤一笑,见苟三看过来后瞪了一眼,道:“我们女儿家不懂你们男人间的约定,不过我倒是可以作个见证,到时候要是有人不赴约或是入不了宗师,那我便公之于众,贻笑江湖。”
舒媚儿意有所指苟三自是听出了个八九十分,也不明白
是如何得罪了舒媚儿,反倒是她先插了自己一刀不与计较,不过还是点头称是:“如此就有劳舒小姐了。”
舒媚儿媚眼一冷,道:“叫什么舒小姐,难听死了。”
冷月笑而不语,他是深知他这个师妹的脾性的。
苟三下意识的问道:“那该如何称呼?”
“媚...”话刚跌落舒媚儿便是觉得不妥,道:“别人都喜欢唤我媚儿,你亦如此。”
你亦如此三颗字舒媚儿一字一顿。
冷月调弦浅笑,苟三倒是随意,斜斜靠着身子,道:“那边如此吧,有劳媚儿了,如若苟某入不得宗师还望媚儿小姐言下留情呀。”
舒媚儿有些嗔怒,道:“你知晓就好,冷月师兄天纵资质,入宗师那是迟早的事,你就算了,二十来随才灌的道行,根基也不扎实。”
苟三轻笑,舒媚儿得理不饶人,有道是女子小人难养也,看向冷月,问道:“可否请月兄再抚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