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息沸。
打台下传来一声,走来一人,不知年纪,不知相貌,头顶黄竹斗笠,笠檐拉的很低,听其声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挨山塞海的台下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八尺男儿,信步而来。
醉花楼中川秋雨将木松子给卸下了一个胳膊那日,结识了位心善公子爷,他曾三番两次替他出言,他名余山,今个赶巧也在场。先前他倒是没有胡话,木桑子怕人的紧,一言不合真是手起刀落,一条人命,视如草芥。这么说一好酒之人,委实不贴切,是他余山没酒过三巡,待他推十杯换百盏,你瞧他可还怕?这人就是虎。
不信你瞧!
那日余山与川秋雨说道几句,他又不是个痴傻儿,这才几日,忘不掉。方才他听声入耳,怵目心惊,再忙撇去一眼,“嘶...”。
此人正是川秋雨,木桑子口中所言等乏了的人。
余山就似惊弓之鸟,一呼:“俺的天老爷,壮士还真来了。”
木桑子撇来一眼,余山一旁卖肉的汉子挤了他一肘,小声道:“活腻歪了?”朝台上花木梯前木桑子努了努嘴。
余山一介庸人,不知天高地厚,此处天高地厚所指修为深浅。要是没见到川秋雨也就算了,既然兄弟来了又岂有认怂的道理,他回怼了一肘,笑呼道:“怕甚?我家兄弟来了,闹剧将息。”
川秋雨行来,纵身一跃,直朝台上争玉席去,手捧羊角小金杯先是续了三杯,再出言:“且慢,我与你一争!你意下如何?”
木桑子不识川秋雨,也不识余山。他饶有兴趣的转身而来,围争玉席踱步,细细的打量了几番头顶黄竹斗笠的川秋雨,才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有不怕死的莽夫,学人行侠仗义?只怕你这五段修为不够瞧呢。”
木桑子确想过此人这番时候来此寻事,可是伤他兄弟之人?但听木松子道那人五段下游,一时大意,才是败了他。眼前这人五段上游,便不是他,何人何几日连破两游?
木桑子杀人无数,但他也好讨一口名声,他可被人呼杀人不眨眼或是心狠手辣,都无妨,唯独不能背上输不起这个名声,其父木
叶槐早是告他,杀人无妨,得杀的磊落。
“玩玩也罢,那便上酒罢。”木桑子丝毫不在意,只要他愿动动手指都可将他给抹除,但别人找上门来了,总得先陪着不是。他朝红娘浅浅一笑:“有劳了。”
余山都将他辨出,红娘怎不识他此川秋雨。她怎生也想不到这番境地来解围的会是他,他当真来了,只他仅五段上游,虽是翘楚,但怎敌七段木桑子?她缓步而来,欲叫他走,可川秋雨压根不瞧他一眼,似是陌路人。
川秋雨扪心自问,他与醉花楼之事皆是阴差阳错一场闹剧。
许多烦恼,只因当时,一晌留情。
那夜跳窗而去,直望青城门,那便没了这些事,今日先鸣集瞧见木松子行凶雨桐不管不顾便是,可她做不到,只因天池也有着一位姑娘,她名中也带桐,他于心不忍。
至于汤渐红,红娘之事,他冒死前来解围,缘由有二,其一,小桐的姑姑。其二,楼三千早是叫嚣了九千八百遍,要将前来寻红娘麻烦的人一刀切了,含笑风拉都拉不住。
醉生梦死呐。
争玉席仍是争玉席,只台下沉寂,莺无歌燕不舞。规矩还是规矩,二人散去修为,吃酒一杯接一杯。
木桑子有心瞧他出丑,三百坛酒于他来说实在瞧不上眼。二人并无言语,自顾自的将陈年女儿佳酿续了又续,眨眼三百余坛就是见底,木桑子瞧他仍是不醉,隐隐不悦,遂直举起一坛酒,仰天大饮。
台下人目瞪口呆,还有这等吃酒的法子?不少酒量不佳之人闻这肆意蔓延的酒香早是飘飘然了,就连几坛酒量的汉子此间也是面色微红,熏的。
只听他道:“尽兴,再来三百坛。”言出此言之人,并非木松子,而是川秋雨。他瞧木桑子举坛饮,他也如此,本是见底的酒,不多时就一干二净。
木桑子嗤笑:“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合我意。”
红娘缓步来,劝道:“二位公子,这三百坛已过,要不到此为止,醉花楼利薄,这...”话中有话,言外之意便是提醒川秋雨不可与他再喝下去。
“无碍,有钱!”川秋雨呼了一声,掷地有声,挥袖丢出十几个钱来。木桑子大笑:“这也是钱?不知这位少侠从何地
讨要来的,且收好,留着做个棺材本。”他取出一叠钱来,丢在席上,台下人眼都直了。
红娘见此二位执意再添三百坛,她也无计可施,她真不晓得今日川秋雨闹那般,不过此时也不好将他给认出,若是认出,他命难保呐。她手收下川秋雨席前几粒小钱,又将一叠钱给推回木桑子,她言:“木公子,并无他意,这些钱已是够了。”木桑子显然不悦,但红娘也瞧他脸色,直朝后吩咐酒去。
汤渐红为川秋雨搏回了几分颜面,楼三千直道:“这女娃娃好呐,若老夫身存当年一层修为,定将他雾隐给连夜灭了,将他一百八十代祖坟给刨了,敢欺我妻子。”川秋雨一愣,红娘都不识他楼三千,怎生成了他妻?
酒来,又三百。
二人抱起酒坛痛饮,方才一杯续一杯,此间一坛接一坛,不间歇,若是间歇便慢了对方一筹。这等喝法,世间也怕仅有含笑风可如此。
楼三千就似个掩面谋士,镜海之中一个劲的叫唤:“喝,快些。瞧那似娘们的崽种面色泛红,快醉了,再干他五十坛。”
川秋雨置死地而后生,楼三千于他有再造之恩,权当川秋雨是替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