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周围都有白衣佩剑的襄阳王府侍卫保护。
而在马车内,更有韩让贴身保护。
杨宗谨似乎没什么好担心。
从襄阳王府到锦绣坊有一段路程,两人满耳都是吵杂声。
车内却安静如水。
杨宗谨突然开口道:“壮士真是想的周到,竟然在马车里面还弄了个夹层,防止有人用暗箭伤我。”
韩让道:“襄阳王命我保护足下安全,我自当尽力而为。”
“如果你真的是忠臣,为什么要供出襄阳王呢?”杨宗谨却突然反问道。
“足下何出此言?”韩让不慌不忙的应道。
“如果不是你恰到好处的提到襄阳王曾经去过药罐,我断不会立马推断出襄阳王玉佩的水渍是熬药所致。”杨宗谨道。
韩让沉默了。
这种时候,以他的身份只能沉默。
杨宗谨继续道:“还是说你已经知道襄阳王下的药,又怕王爷出卖你的性命,而故意留下破绽。”
韩让这才开口道:“前面一句话是你的推测,不能当真。至于后面那句话,王爷对我和我弟韩词恩同再造,我断然不会背叛他。”
这是逐一否定,以免被小人听了去,给韩让造成麻烦。
杨宗谨却不信:“你曾说过没有离开过药罐一眼,合理的推测只有在襄阳王来的时候,你才会放松警惕。还有你事先肯定不知道襄阳王是在恶意试探,不然你不会完全懵了。”
话里都是人之本能,导致韩让无法推脱干净。
韩让也知道杨宗谨可是推案高手,再继续否认只会被说出更多的破绽。
鬼知道杨宗谨还察觉到什么,索性承认算了。
于是乎,韩让道:“你可知道王爷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现我和我弟的吗?”
杨宗谨道:“听王爷说,你和你弟在同野狗抢食。”
韩让仰天长叹:“提刑出身富贵人家,自然不知道饥饿是怎么回事。我们兄弟三天滴米未进,只喝了几口水。饿得头晕眼花,只差一口气就没了。面对野狗,我们只有想过三个字,活下去!”
杨宗谨感慨万千。
读过史书的他,了解到在我国历史
上平均每四十年一次大灾,饥民易子而食,惨不忍睹。在写实派的老电视剧《天下粮仓》里,更是看到累累白骨,乌鸦悲鸣。
杨宗谨分析道:“你当时第一反应是想活下去,又不想出卖襄阳王。只能选择委婉的方式,是吗?”
这一次,韩让爽快的承认了。
他道:“我只能这样做,既能保全自己,又不出卖王爷。”
杨宗谨却问道:“你这样的方式,难道不觉得累吗?总是想苦于保全,却往往过得非常痛苦。”
韩让哈哈大笑道:“先生难道不累吗?一方面害怕被追杀到死,另一方面又苦苦追寻真相,哪怕绕了一大圈。”
杨宗谨轻叹一声,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话。
韩让又道:“先生,恕我直言。寇珠之死,涉及皇族。各方势力纠缠其中,早就不是简单的找出真相那么简单。官家、太后、八贤王、王爷、丁相、李相、王相,乃至于江湖中盘踞于东京的各方势力都卷了进来,还能找出真相吗?”
这些人根据势力划分,可以简单的分为帝党(八贤王、李迪一派),后党(王钦若、郭槐等一派),丁谓,襄阳王。
这里面还牵涉到真宗朝时,寇准留下的一派势力,譬如李迪等。
再有南人和北人之间的巨大矛盾,都无形中影响杨宗谨断案的进度。
杨宗谨叹道:“如果我因此放弃追查真相,那不就有愧于提点刑狱公事这一职务的意义吗!虽然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但我应该具备基本的职业道德,无论如何要还寇珠一个真相。”
韩让道:“这真相往往是很残酷,也许会让你不想看清真相。”
杨宗谨道:“真相本来就残酷。我的责任就是找出真相,不能让这一切被历史所掩埋。如果我不那样做,将夜不能寐,悔恨一辈子。与其事后痛苦,倒不如提前把事情做好。”
韩让听了,不再言语。
因为他得到了答案。
杨宗谨也沉默。
因为他也知道韩让是什么人!
这很有必要。
终于到了锦绣坊,杨宗谨缓缓的下车,看着店铺大门上面挂着一块用隶书写的匾额“锦绣坊”,左右一副对联:
四壁生辉春色一楼争锦绣
八方来客商
城百货占风流
杨宗谨细品这副对联,总觉得这里面似乎另有一层意思,只是一时没品出来。
这时,锦绣坊内传来女人的声音,说道:“杨提刑,你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女人。因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年龄。
杨宗谨叉手道:“叨扰尚宫休息,还请见谅。”
女人福身道:“一切都是为了寇珠妹妹,不算辛苦。”又请杨宗谨入内叙话。
杨宗谨再次谢过,阔步入内。
韩让紧随其后。
在秀玲的引路下,杨宗谨和韩让来到了院子里某个房间里,远远的避开了外面的吵杂。屋里各样陈设考究,显得别具一格的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