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在旁边,星野也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可当星野试了两三次就能完全上手,对帆板操纵自如时,江闲心里仍有暗惊。
有的人就是这样令人羡慕。
他的天赋,让他做起任何事情仿佛都轻而易举。
而当看到星野紧接着的表现,完全可以去香港考取帆板的高级资格证书时,江闲已经无法平静了。
心头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情绪。
以前他第一次玩帆板,孔戎评价说,看到他穿梭在风浪里,就明白自己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他把一只海妖送回了家。
现在,江闲觉得,他好像放了一头虎鲸下海。
一道白头浪打过来时,林虎鲸甚至借着四级风跃了上去。
他站得越来越靠后,风帆提供着向上的升力,板头翘起,半个板身脱离了水面,阻力逐渐变小,几乎接近于无。
而速度,无人能及。
30km/h以上的速度。
他竟然进入了帆板领域特有的“飞起(plane)”状态。
这个特殊状态下,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多巴胺内啡肽激烈分泌。
这种快.感似的刺.激体验,无法言说,唯有其身体验才能明白,
而一旦尝试到这种感觉,终生难忘。
风浪中的星野舔.舔干渴的嘴唇,望向岸上人的眼神火热。
大脑海马体深刻铭记这种兴奋感觉。
空中一个大回转,他稳稳落在海面,立在帆板上冲江闲得意地笑。
这不是初学者能达到的水平。
江闲愕然片刻。
“飞起”状态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初级学的知识技巧,使用的小尺寸浪板和7.5米以下的风帆根本招架不住大风大浪。
而没有大风大浪又达不到那个“飞起”速度。
江闲尤记得这句话,帆板冲浪是极富挑战性的极限运动。
烧钱烧脑烧脂肪。
这项运动考验的东西有很多,技巧,体能与智慧,都缺一不可。
除了平衡性,核心腰腹力量,还要有良好的气象感知能力,做到准确阅读风向与风级。
江闲现在已经缺失了其中一种素质。
就这一样,他以前的科研团队为他专门定制的系统学习,各种课程学习和专题讲座中学到的哲学、数学、流体力学、物理、气象、海洋学、心理学等知识和训练成果,统统化为水漂。
江海市的省队,又或者说是帆板协会代表的国家在他身上投入了不少的资源。
中国的帆板运动在世界上的成绩,比之帆船领域一向平平,直到孔戎为首的那一代选手,才走出国门,将技术水平发展到世界前茅。
而随着那一代前辈的退役,国内如今的帆板界却每况愈下,被世界拉开了很大的差距。
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江闲放弃了自己,现在却有一个比他更优秀的天赋选手摆在眼前。
江闲想把他上交给国家。
但也只是想想。
孔戎不可能不了解这个林家的小少爷,他没有这么做,证明江闲也没有这样做的可能性了。
“不要漂远了,否则我这里没工具救你。”江闲说完从那条人工石梯上去。
不顾星野盛情吆喝他下海来玩的邀请。
午后三四点正是整个岛上最懒散困乏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出门。
除了他们两个笨蛋。
清凉的海风徐徐,将浪花声,海鸥悠远的叫声,还有星野的大笑声,落水声传送进来右耳。
江闲只是静静抱膝坐在崖上,垂眸看着海面,充耳不闻。
有时候他的耳边很静,很静,没有一点声音。
世界是寂静无声的。
短暂性的失聪时常令他手足无措。
有时候耳边聒噪,那些人类社会制造的独有噪音震得他耳膜疼。
这个时候,他宁愿右耳也像左耳一样听不见。
可好像为了弥补他左耳的缺陷,他的右耳听觉有时过于灵敏。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太安静不好,太吵也不好。
只有这个时候,坐在崖上静静听波涛,看星野在海上肆意欢
笑,让他感受到了舒适的氛围。
不静,不吵,刚刚好。
也不需要捂上右耳,隔绝过度的杂音。
海上的星野经历过一次“飞起”,体力消耗太快,握力开始跟不上了。
他试着用助航钩和助航绳把自己吊在帆上,这样不仅省力还能解放双手。
大爷似的双手背在身后,让风帆随风飘荡不去控制,任意航行一会,很快他发现这样玩已经没意思了。
就是再来一次大风浪,他也不想乘着风浪飞起,岸上那道注视的目光已经不在了。
不再专注放在他身上。
星野坐在浪板上挠挠手臂,方才落水时被水母蛰得浑身疼,有点过敏起红疹了。
一阵风吹来,噗通,他倒头栽海里。
扑棱了两下,他抱着条腿哎哟哟叫唤。
江闲刚从崖上下来,才到海边迎接他收帆回来,就看见他这副腿抽筋体力不支的救命架势,脸色一凝,什么也顾不上冲下海。
踩水下海,他来不及脱鞋反倒帮了他,海底有尖锐的沙石贝壳,极易割伤脚。
就快赶到星野身边时不小心绊到海里暗礁,江闲直直就要跌倒。
星野瞬间腿也不疼了,力气也回来了,腿一蹬立马冲了过来抱住江闲。
心心念念的人落了个满怀,感受着这别样的温暖触感,星野又激动又愧疚。
下一秒胸膛就被人推了一把。
江闲脸色霎白:“你骗我!”
“嘶。”星野吃痛倒吸口凉气。
一缕血丝从海里漂出,紧接着是更多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