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居言这样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今日应邀去福王府,福王所说的情况和他猜测的大致无二。
花茶价格不菲,买得起的只能是权势豪贵之人,但这些人只占了一小部分。福王开在京都的“绝坊”连锁店旗下,其他的茶不是没有,但齐家既然能经营这么多年,茶叶的繁多又岂是他们所能比肩的。他们因为花茶而名声大噪,却也因此而陷入瓶颈。没有足够吸引人的平价茶叶在下面托扶,花茶这座空中楼阁,实在不甚牢固。
反倒是福王因为拍卖花茶而趁机创办的拍卖行“明楼”颇受欢迎,人们大概是觉得拍卖行比之当铺要划算的多,因此不介意死当的都愿意花点钱将东西寄挂在明楼名下,试图让自己不得已出手的宝贝得到应有的价值,以解燃眉之急。
所以回去之后,他认真考虑了葛正修的建议,觉得水果方案可行。东陵水果和现代比起来,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对于同时代的古代来说,却也算是种类繁多了。而且让人惊喜的是,京都虽地处北方,但却东临博海,虽说大体没有变化,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京都的果树种植业还算繁盛。平常百姓家,就算吃不起什么名贵品种,桃李之类,还是经常能尝到的。
况且京都作为一国之都,百姓生活水平、经济水平普遍高出其他地方,生活余足而生奇技淫巧,水果的杂交培育也很盛行,甚至京都权贵府中家家都雇有专门的培育师,一旦培育出新的品种,就会刮起一阵风潮。
京都人不知他底细,他自可以将空间里那些水果当作是培育出来的“新品”出售。而用灵乳浸过的那些种子,他和葛正修曾惊奇的发现,居然可以无视季节限制和生长周期,成熟之快犹如打了催熟剂。假如把这样的种子作为水果方案的本钱,傅居言觉得,那他的底气还是很足的。
于是他一回府就叫来了管家,没有注意到管家欲言又止的神色,只匆匆道:“侯管家,劳烦你给我腾出一间厨房来,再去采买些水果,不要什么稀罕的,桃子、香瓜这类果肉多的就好,若是有什么酸的瓜果,只管买回来,酸的便
宜划算,我也正好用。”
侯管家对这位颇得侯府众人喜爱的小少爷很是赞服,他在侯府伺候了主人家几十年,对侯府如今在京都的处境亦知之甚多,忠心的管家觉得,这位小少爷能从华曲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一路打上来,搅得各方都对这个少年茶客的名字如雷贯耳,叫齐王两家坐立不安,实在是天资过人、果敢有谋,叫人不得不感叹一句英雄出少年。
侯管家不知道傅居言要来这些做什么,也并不多问,躬身应了,立马吩咐人去买些瓜果,同时心里还有些泛酸,小少爷平日看着,不是个节俭吝惜的性子,没想到买个瓜果还要担心府里的银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小少爷这样,没有发迹之前,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不知道自己脑补过分的侯管家一边心疼着,一边亲自去夫人那里亲自请示,得了允许,这才将正院大厨房里的一干人等清理干净,并嘱咐锦糖调味什么的,一定都给小少爷备齐了。
等事情都办好了,侯管家才想起来,之前夫人好像是发了脾气,正要找小少爷呢,他本来还想给刚回府的小少爷露个底,结果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被小少爷一打岔就给忘了,他去请示夫人,岂不是正好把小少爷推过去?
侯管家劈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手一抖,珠子被打得四分五裂,刚算好的账白算了。
谢夫人正等着他呢,听说傅居言从福王府里一回来就叫人弄着弄那,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福王那孩子,天南地北的闯,点子多着呢。
忙叫人把屋里的冰加满,叫自己的婢女去把小少爷请来。而帝师不知道是受不了谢夫人的反反复复,一喜一惊,还是对着突然变成双十年华的美艳妻子动摇了君子之心,火急火燎奔去了书房,研究儿子送他的古籍去了。并不参与母子俩的交锋。
傅居言正要将做水果沙拉的事儿跟人说,下人来叫时,想着若是谢夫人服了养生美颜丸,能忍到现在叫他,也算是定力极佳了。他可不知道他前脚出门,谢夫人后脚就在找他,现在已经等了他半天了。
谢夫人一见他,就扑了过来,香风阵阵,桃腮满面,端是青春貌美、
宛若重生,叫早有准备傅居言都愣了好一会儿,“夫人,您找我?”
他因为不习惯,所以除了称老侯爷为爷爷,独处的时候,都叫宁千持和谢夫人为帝师、夫人。
两人表示理解,并没有强求。
谢夫人揪着他胳膊,给了下人一个眼神,叫人都退下,这才咬着牙说:“宝贝儿子,你这哪里来的药丸?莫要说什么祖上御用丹师、求药于国师之类,今上将你的底细卖得干干净净,你祖上若有什么御用丹师,难不成今上还多出来个丹药道士的祖宗么?”
娘诶,您可真敢说。
傅居言都要给她跪了,没想到出身清流的谢夫人当起福尔摩斯来也不遑多让。
谢夫人见他就不回话,犹豫了一下,温柔的眼中闪着试探与期待的光芒,“居言,我和你爹,到底是……你若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我和千持,到底也算你的长辈,说句冒犯的话,我们这辈子不大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子嗣,你约莫还不懂,为人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须得叫你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怀璧其罪,你怀揣着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望你能藏拙纳木,莫要着了别人的道才好。”
一番话皆出自肺腑,其言恳切,仿佛他真的就是他们遗失至久、不知如何疼宠的唯一的儿子一样。
傅居言蓦然感到了震动。
他前面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所幸有外婆收养,两人相依为命才不至于孤苦到一定程度。
但他外婆性格刚强,属于女性天性中的温柔和柔软似乎与外婆绝缘,从小,傅居言就没能真真切切体会过几回母性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