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茂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片空无一人的雪地，眼前闪过最后一次看到舒颖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攒住他的心脏，“她在下面！”

她在雪下面！

金茂辰耳边一片嗡鸣作响，周围人在说什么完全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膝盖在柔软的雪上砸出一个大坑，寒气侵入他的血管，扑面而来的风如刀割。

他的视线牢牢地停留在舒颖最后出现的地方，在漫天苍茫的白色中，只要错开一瞬就能迷失方向，金茂辰双手颤抖，这是舒颖幸存下来的机会，他不能弄错。

她一定在这里，在这片雪下面。

金茂辰仿佛没有看见厚厚的雪堆几乎堆成一个小山丘，一个人匍匐在上面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凭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徒手拿着滑雪用具挖掘，只有一个信念在不停地闪耀，舒颖在等着他！

他拼命地滑动手里的工具，但是太冷了，寒冷让他几乎握不住坚硬的工具，在绝对安静的条件下，一个接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如果遭遇雪崩被完全掩埋，雪虽然多孔并且含着空气，但是人呼出的空气会致使二氧化碳中毒。

但是舒颖不会的，因为自己很快会把她救出来。

完全被掩埋的人可以存活大约十多分钟，超过40分钟，将会窒息或者低温而死……

但是他要不了那么久，很快会把舒颖救出来。

曾经接受过的雪崩教学信息在他脑海中炸开，不停沸腾。而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它们。

他可以找到被埋在雪下的人，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这些都不会发生。

可事实进展缓慢，每当铲下去的时候，他希望就能看见熟悉的脸，然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事实证明他在做无用功。他甚至不能确定方向对不对。

但是舒颖在等他，金茂辰焦急地盯着雪白的雪堆，在雪下面等他，寒冷无助，他知道——可是你到底在哪里？

焦惶的预感是那么强烈，愤怒，和焦急一起淹没了他。为什么救援队还没有来？！

刚才和他同时发现雪崩的几个滑友一起参与搜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后搜救犬才带着救援队闻讯赶来。

“我们找到她了！”搜救队用探测器找到了她的位置，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不太乐观，“她被埋得很深。”

快点……再快点……金茂辰的心好像缺了一块，不断发出空洞的回声，脑海中的时钟在走动，时间还在不断流逝。可是，她好像没有时间了。

救援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挖掘，所有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生命正在眼睁睁地流逝，时间已经过去近半个小时，即使被找到的时候还有呼吸，也会面临缺氧导致的脑坏死……

她在溜向不可避免的结局。

不！金茂辰强迫自己将眼底的湿润隐去，我会找到她。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无奈的感觉就像指尖流沙，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们正在离他而去。

不要死，不要死，再坚持一下，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

站在苍茫的雪山下，浩瀚无边的自然之中，才恍然觉得自己多么贫瘠，如果她能够幸存，他愿意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去交换。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金茂辰不敢看时间，好像这样时间就能走得慢一点，一块黑色的人工织物从雪白中透露出来，搜救队员精神一振，加快速度。

先是黑色的外套出现在眼前，接着是手……脚……

人们放下了铲子，回头安静地看着他。

金茂辰感到心被揪起来。

舒颖被放在冰冷的雪地里，雪霜覆盖在她的头发和外套上，一动不动。

她还保持着坐姿，头微扬着，睁着眼睛，嘴略张开。

在雪下呼出的气体会将周围的雪融化，变成更加坚固的冰，而在透明的冰霜下，她面容凝固成一个惊恐的表情。

几乎可以想象当时她一定是一直坐在山脚下。

所以当山上的落雪顷刻落下，她甚至没有机会……

搜救队员上前探测她的脉搏，“她走了。”金发碧眼的搜救队员摇摇头，对他说，“我很抱歉。”

有人发出惋惜的声音，如此年轻的生命，如此花样年华，数道怜悯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他身上。

别这样看我，不要可怜我！

金茂辰拖动几乎冻僵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跪到她身边。

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他轻轻地抚上舒颖的脸颊。

你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

你当初求我，我还没有答应让你走，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舒颖残留的神情并不平和，她的脸色被冻得发青，大眼睛中充满了恐惧，直到逝去都不曾闭上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一阵尖锐的疼痛在金茂辰胸腔扩散，他最终还是来晚了。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中盘旋，为什么会这样？

在雪山之巅时，金茂辰甚至已经想好，如果过几年她能够怀孕息影，他可以真正地和她在一起。

他知道怎么对付父亲，他会计划好一切。

他们明明还应该有很多个未来！明明可以一起走过很多歌春夏秋冬，直到彼此都白发苍苍。

金茂辰知道过去自己做的不好，但是总觉得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弥补。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