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英卓看见舒颖愣了一下,她直愣愣地望着大楼玻璃外的车水马龙,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会要去那么久,“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吗,已经批了?”
“这是公司内部重大的决策,现在还没有对外公布。”任英卓将情况和盘托出,“但是我可以给你个准信儿,已经确定了,周一董事局开会批准。”
他转身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文件,“上个月我们出差加班改策划,最后几稿都是由你改好校对,不记得了?”
舒颖迷茫地点点头,仿佛有了点印象,只是看上去还是心里没底,“那,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二我们就走。”任英卓平静地说,他的口气坚定果决,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其他人我这几天已经通知了,你原来我是觉得最有把握的……”他语气稍顿。
舒颖没有看他,低着头想,“我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任英卓没有否认,“确实有点突然……确实挺突然的。”他改口说,“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突然,让人一点准备也没有。但这也没办法,现在我爸把着,上下制度就是这样,就是这么个流程。”
舒颖脸上交织着犹豫和迟疑,就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任英卓完全能理解,这样的要求意味着,舒颖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离开早已熟悉的环境,独身一人背井离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舒颖是过去睡了十年,这座城市在日新月异,一年一个样,十年完全天翻地覆,但气候语言习惯还是一样一样的,根深蒂固的安全感,换个城市很难一下子适应。
任英卓双手撑在玻璃护栏上,看着玻璃里正在想心事的舒颖,“不过,说句心里话,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管是出于你个人未来发展的考虑,还是对于我们公司业务,我可以这么说,在锻炼自己的同时,你会更有获得感和归属感。”
他在医院里就知道舒颖的家庭情况,可以称得上是了无牵挂,任英卓继承了父亲的雷厉风行,以前都是一言不合直接叫助理走人,你要是没空,就让有空有能力的来,但遇到舒颖,他几乎算得上是掏心掏肺,“像我们这次外派的名单,优先考虑单身的年轻人,但也有结了婚有孩子,还有的和父母一起住的,想为了将来赌一把,自愿想被派出去。”
别把他当成没见过女人的急色鬼似的,韩修能要是这么想,那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任英卓承认是对舒颖有不同寻常的心思,到了这个年龄阶段,该见识的已经见识过,不会再向愣头青,光嘴上说说却不知道怎么疼人,眼前就有一个鲜活的女人,完美的符合他心中对伴侣的期望,又是单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碍着谁了?
他扪心自问,舒颖成为他的助理以来,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比如利用职务之便,实施什么x骚扰,或是进行此类暗示,连一根手指也没动过。因为任英卓觉得这太没劲了。强取豪夺算什么本事,有这等执念,怎么就不会下点功夫让人心甘情愿。
更别说舒颖一开始看上去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任英卓看着她一点点从无到有,变得独立,乐观开朗起来,觉得比自己当年获得毕业证书还高兴,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上了年纪就喜欢积极做好事,帮助别人,这成就感真是无与伦比,至于这次有没有私心——他就是喜欢锦上添花,水到渠成。
舒颖应该也听出来这是肺腑之言,所以表情很认真,任英卓继续问,“你是在顾虑老韩吗?”
她眼神马上起了变化,下意识地就否认,“当然不是……”
任英卓弯了弯嘴角,和上司谈感情生活,比查户口还让人不舒服,关键还名不正言不顺,要是开心的还好,不开心被问的都是一身鸡皮疙瘩,“作为同事,我是不方便过多打听你们两个的事儿,搞得大家都挺尴尬。但毕竟我们认识的时候就是朋友,我爸常说你是他的病友,你们还经常坐一起聊天,你说起前男友,我根本没想到原来就是老韩。”
就是因为没有利益纠葛,不用担心接近的动机,他放松了警惕,才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其实后来,老韩把和你之间过去的事情给交代了。”
舒颖看起来完全懵了,好一会才说,“你知道我坐他的车,然后出了车祸?”
“恩,他还告诉我,集装箱撞过来,他打偏了方向盘。”任英卓点头,尽量平静地说,“老韩一直觉得是他害了你,让你把最好的十年白白浪费在病床上,感到心里很内疚,后来在他的未婚妻这件事确实是处理地不地道,没有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其实他那时很矛盾,很想来见你把话说明白,但又怕来见你,担心你听了以后受不了。”
“他优柔寡断还是我的不是了?”
车祸就像是地雷阵,不管是谁踩上去都会炸开,也就任英卓是舒颖的上司,她压着怒火说,“他让你来替他说情,好让我原谅他?”
“不,我保证,我绝对没站老韩那边。”任英卓深深注视着她,沉声道,“这件事别人管不了,我就是一个外人,如果你能原谅他,那自然皆大欢喜。”
他不太自然地耸肩,掩去不自在,“但如果你觉得勉强原谅,其实以后每天看到他,都忍不住想抽他,想踹他,都在后悔,那还不如都退后一步,给双方留点余地。”
舒颖愣怔地看着他,环视了一圈他身后的装饰品,无言地回到眼前的玻璃上。
“你可以好好想想,把韩修能,和外派的事儿,都好好想想。”任英卓从容道,“这事儿一时半会也急不来,趁着年轻,机会也多,如果你觉得将来出去了不合适,到时候再回来,也不是不行。”
舒颖又停了一两秒,接着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任英卓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舒颖小小地抿了一下嘴角,“不用想了,我愿意去。”
任英卓微抬眉毛,愣了楞,“你决定了?”
舒颖向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然后抬起眼皮,对着他认真地点点头。
任英卓面露微笑,“那太好了。”他点一下头,“那行,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回去准备准备,不过也别太担心,那里的条件不会委屈你们。”
舒颖转身出去,任英卓看着她带上门,满意地拍了拍窗玻璃,双手一击拳。
其实也没出乎意料,坐男朋友的车变成植物人,中间还夹着未婚妻,每个人都千疮百孔,感情基础再深,也很难再修复如初。
人只要吃过一次亏,就应该知道,真是靠谁不如靠自己。
而且他就不信分隔两地,韩修能不会再找个李明明陈明明出来。
走出任英卓办公室,舒颖放出蓝色光屏,这是个结束一团乱麻的好机会,选时不如撞时,既然任英卓主动给出善意,她就顺杆子爬了,【这个世界终于要完成了】
韩修能晚上回去,越发琢磨着应该从表舅那里入口,第二天周六风和日丽,去之前他打了电话,确定表舅两口子在家,就带着东西上门。
开门的是表舅妈,表舅妈本来挺瘦的一个人,这几年身材像吹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变得圆滚滚,和和气气地说,“诶哟,修能来啦,来就来吧,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