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日赵家人是都见过霍成双脸上的疤痕的。
但他们一家四口不是嘴碎的人,霍成双在涂着药膏出门前,老神医还特意又往赵家去了一趟。
也不知他怎么说的,总之老神医回来后,便对霍成双道,可以安心了,赵家人不会多嘴对外人说她脸上有疤。
霍成双当时没怎么在意,但等她在外头晃过几圈后,她才从赵秦氏嘴里得知老神医到底用了个什么说辞。
这一日,霍成双又顶着“毫无瑕疵”的脸去钱家食肆买了两盘饺子。她刚回了回春堂,还没来得及洗去脸上的药膏呢,赵秦氏就喜气洋洋走了进来。
一看到霍成双的脸,赵秦氏便轻“咦”一声。
霍成双赶紧竖起食指在嘴边,示意她噤声。
赵秦氏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心知这里面必有内情,便由着霍成双拉着她进了后院。
霍成双将赵秦氏带去了自己的房间,先请赵秦氏坐下,便道:“嫂子先坐会儿,我先洗个脸。”
老神医说过这药膏不能在她伤口上停留太久,否则不利于以后祛疤的效果,她自然不敢大意。
后院中就有口井,平日取水也很是方便。
霍成双取了木盆,打了水便仔仔细细地将脸上的药膏洗去,洗一遍还不怎么放心,她整整洗了三次才停手。
房间大门就那么敞开着,赵秦氏将院中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她亲眼看着霍成双的左脸上重新出现了那道疤痕,不由心下一叹,这成大夫能制出这样效用神奇的东西,看来本事不小。
待霍成双重新回了房中,赵秦氏不由凑到她跟前,这一回她认真端详了她的疤,微微点头说道:“这疤,确实比我第一回见你的时候浅多了。看来成大夫还真没说大话,过不几个月,你脸上这疤,便会完全消失了。”
霍成双心中略一迟疑,便试探道:“我爹常常安慰我,总说这伤口很快便会消下去的。可它当时真的很深……我总担心我爹只是怕我想不开,才那么说的。”
赵秦氏赶紧道:“我虽然不知道成大夫是怎么对你说的。不过,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和我们当家的,过几
个月等你及笄了,他便会给你找个夫婿。到时你的脸就该好全了,时间上正好。若不是真的,他怎么会对我们撒这个谎?”
霍成双“嚯”地站起身,“你说什么,他要给我找夫婿?!”
赵秦氏奇道:“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既快及笄了,自然该考虑婚事了。成大夫还说,他初来乍到,也不知晋江城哪个大小伙可靠,还请我到时帮着掌掌眼呢。怎么,你不知道?”
正是因为很快就要给女儿说亲事了,成大夫便道不能叫女儿曾经差点儿被凌|辱的事被人知道,否则,男方只怕会看轻女儿。如此一来,双双脸上这伤的来历就不好宣之于口了。
左右双双的疤很快便可以去掉,倒不如当做那事儿从没发生过。双双没遇到过那刺史之子,自然也不应该有那疤的存在。
所以,他恳请他们一家子保守这个秘密。
霍成双暗暗咬牙,这个老家伙,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她的婚事,就连皇伯父都慎之又慎,他怎么就那么随随便便?
虽然心中的小人将老神医揍了个半死,霍成双面上还是强笑着摇头道:“他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赵秦氏想起成大夫说的话,叹息道:“其实,那日我也劝慰过成大夫,晋江城这里男多女少,找个稳重老实的夫婿不是难事。那些臭男人能娶到老婆就该谢天谢地了,很多人根本就不挑媳妇儿的。”
“况且,双双你的厨艺还这么好,谁娶了你都是福气。别说你只是‘差点儿’被凌|辱,即便是真的,也有大把的人选等着你挑哩。成大夫,真的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瞒着那件事的,连带得你现在出门都得这么小心翼翼的。”
赵秦氏林林总总地说了好些话,霍成双很快便从这些话里推测出了事情的本末——老神医要请赵家人保守秘密,自然得拿得出像样的理由来。而根据他们之前商议的,现在还不是跟赵家人和盘托出的时候,所以他自然得另外编一个理由出来。
要嫁人,怕被夫家嫌弃,所以干脆一股脑地瞒住所有事……似乎,确实是个能圆过去的理由……
很好,很强大!
但,他就不能事先跟她商量好了吗?!
她还能说个“不”
字吗?
霍成双还没想好怎么应付赵秦氏,赵秦氏却已经很热情地劝导起她来了,中心思想便是——差点儿被凌|辱,又被毁容,逃到晋江城,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而是恶人太龌龊。
霍成双越听,越觉得赵秦氏其实是个很智慧的女人。
她自幼承欢于皇伯父膝下,皇伯父教导她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对于三从四德、女戒女书那一套,皇伯父不会不屑一顾,却也不会全盘接受。他曾带着年纪小小的她看过世间百态,一点一点掰碎了跟她讲为人处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