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伟和于大成都离开以后,这片树荫底下就只有季曼和面无表情的姜成磊两个孩子了。
季曼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扎上,双手托腮,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突然说道“你刚刚扔得好准呀于小凤都被你砸懵了。”
能不懵嘛背后突然有人偷袭,还正中后脑勺,疼都能疼懵。
姜成磊靠着树坐下,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除了在于大成面前,他向来都是沉默的。
或者说,就算是在于大成面前,他也不怎么说话。
或许正是因此,在山下都待了半个月有余了,他说起话来仍旧是不太流畅的。
这么大的孩子了,说话还磕磕巴巴的,旁人自然会碎嘴,诸如“野孩子就是野孩子”“跟狼待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之类的闲话,在于大成不在的时候,他听了不少。
尽管他对那些弱鸡并不在意,但是,他们的话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使得他愈发沉默寡言。
换做别人,说话得不到回应的话,肯定会觉得尴尬,从而放弃话题或者换个人聊。
偏偏季曼是个不知道尴尬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要是我有你这么好的准头就好了。”
姜成磊仍旧不发一言,心道呵,你一个傻丫头要那么好的准头有啥用
“我力气大,要是能砸得准,就不用怕砸错地方了。”她鼓着腮帮子,捏着小拳头,一副曲起胳膊显摆自己的力气的样子,既得意又郁闷地说道,“要不是怕砸错地方,我早就自己扔东西砸骂人的大坏蛋了。”
万一砸到人家的脑袋了,以她的力气,放开了砸的话,就算用的是小土坷垃,应该也能砸破于小凤的头。
“万一砸破她的头,我家没有钱赔,而且头破了好疼的,她虽然坏了点,但是还是不要了。”
姜成磊无语地睨了她一眼,这小傻子哪来的自信就她那细胳膊细腿,还想砸破人家的头这个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好嘛
仍然没有得到回应的季曼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眼珠乱转了一通,突然眼神一亮“磊子哥,你可以教我怎么砸准么我想学”
学会了
瞄准,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欺负回去啦尤其是建强哥以前没少冲她扔石头土块,要是她能砸准的话,以后就可以砸回去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眼神越发亮了,满脸都写着“期待”二字。
姜成磊的第一反应是你想学关我什么事
眼角余光瞥见她满脸的期待之后,他才艰难地抑制住了翻白眼的,僵着脸摇了摇头“不,教。”
季曼立马就嘟起了嘴,语气低落地说道“真的不教啊那好吧。”
不教就不教,大不了她以后随身带根棍子,用棍子打人对准头的要求总没那么高了吧再不济,她还能学着他刚才打于小凤的样子,用柳条或者其他树枝。
乡下地界,随地取材还是方便的。
虽然石头和土块更随地可见,但是树枝柳条也没差到哪去。季曼面上不显,偷偷盘算道。
见她沉默不语,姜成磊忍不住偷偷觑了她一眼,心里不由得有点小慌乱这就生气了
“你”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双唇翕动,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准备开口道。
没等他说出来,不远处的季奶奶便高声喊道“曼曼,回家了。”
跟大房分开吃饭以后,每逢饭点,季奶奶便会提前回去做饭,今天也不例外。
姜成磊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便被季奶奶的声音给掩盖住了。
季曼先是应了季奶奶一声,才疑惑地问他“你刚刚是不是说什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
季曼信以为真,以为是自己刚才出现幻觉了,轻轻晃了晃脑袋“那我走了哦”
姜成磊点了点头。
“不行,你跟我一起走,不然等下你又偷偷跑了,大成叔说了要让我看着你的。”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坚决地说道。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这尚还短暂的一生中,三岁以前的记忆温暖而模糊,三岁至今,五年的时间里,他从未感受过这样柔软温和的触感。
养了他一段时间的母狼毛皮并不鲜亮,身上的触感也是有些粗糙的;下山后接触最多的于大成也是个糙汉子,无论是之前的部队生涯还是现在的农村生活,都决定了他的手不可能柔软。
至于其他人,姜成磊压根不
乐意让人碰,稍微靠近一些他就开始龇牙,看着怪吓人的,那些人心里也怵得慌,自然不会强行靠近。
这次之所以被季曼轻易捏住了手腕,不过是因为他对季曼并不设防再加上一时恍神罢了。
季曼对他的僵硬一无所察,嘴里仍旧自顾自地嘟囔道“哥哥说了,说到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样才是乖孩子,曼曼最乖了,不能让你跑掉。”
姜成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抑制住了自己想反手攻击的本能。
罢了,还是那句话,她一个细胳膊细腿的五岁小女孩,他要是真的反手攻击或者挣脱,万一伤着了她,她又开始哭怎么办
思及之前鹞子山上的那个夜晚,小姑娘软糯的嘤咛和细弱的哭泣声,他陡然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