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平囯说话时,双眸直直盯着仇潘,他口中的“国之蠹虫”说的是谁,真真是叫人一眼便能看个清楚明白。
仇潘像是没听懂范平囯的话,也可能是听懂了,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身子往后一靠,好似更闲适懒散了几分,“范大人的话,我的确是没明白。国之蠹虫自是不能放过。范大人若是发现了哪个国之蠹虫,趁早将人抓了绳之于法,这才是正理”
范平囯大怒,气得身子发颤,往前两步,伸出手指怒指着仇潘,“仇潘,你真当本官拿你没法子不成”
仇潘眼睛一眯,看着范平囯指着他的手指里,眼里全是冷意,抬手将范平囯指着他的手指挥开,“我忘记告诉范大人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这样指着我。范大人还请自重”
“仇潘你个阉人你”
“范大人和仇公公在吵什么你们奉了皇命来江南办事,办的还是同一件差事,自该同心协力才是,为何吵了起来本官在外面就听到了两位的吵声了。”
范平囯和仇潘齐齐看向门外,只见迎面而来的人不是沈家航又是谁。
沈家航身着一件天青色杭绸锦袍,腰佩犀牛角带,嘴边牵着温润的笑意,好似一股凉风,能吹散人心底的烦躁气闷。
在沈家航进来后,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岿然不动的仇潘也起了身,对着沈家航拱手,“见过沈大人。”
沈家航对着仇潘轻轻点了头,又看向范平囯。
范平囯运了运气,扯出一抹平和的笑容,跟沈家航打招呼,“沈大人。”
沈家航笑着道,“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自该齐心协力,力气朝一处使才是。哪里能自个儿先内讧起来。莫叫外人看了笑话。”
仇潘笑着请沈家航坐下,又淡淡看了眼范平囯,“范大人要不要坐,就看范大人的了。”
仇潘忽地自嘲一笑,“是了,范大人向来看不惯我这阉人,怕是不稀罕坐我房间里的椅子。”
沈家航道,“仇公公此言差矣。范大人对你哪里会有如此大的误会。再者,这儿是驿馆,可不属于任何人。”
沈家航的话算是给范平囯一个台阶,他吭吭吃吃道,“沈大人,本官今日是给你面子。”
范平囯说完,一撩下摆做到了沈家航身边,看向仇潘的眼神仍然十分不善,“想来沈大人也听到外面的流言了。外面那些流言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虽说择选军需药铺的是我和仇公公,可这里是江南。沈大人作为知府,想来也不会真的什么也不管吧。”
仇潘似是没听出范平囯话里的针对,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神色清冷,“那些流言不过是空穴来风,无须多听。”
范平囯狞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怎的听说至善药铺的东家殷方可是给了仇公公你很厚的见面礼啊”
仇潘想了想,接着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哦,是了。范大人说的是殷老板转交给我的那些玉石是吧。那些玉石都是殷老板对宫里殷贵妃娘娘的一点心意。殷老板毕竟是殷家人,说来还是殷贵妃娘娘的亲堂弟呢。这当堂弟的给堂姐送点礼物,应该没什么吧。”
范平囯怒道,“你”
沈家航打圆场,“范大人,仇公公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殷老板要送殷贵妃礼物,谁能说得出一个错字”
范平囯转眸,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沈家航没理会错愕的范平囯,只对仇潘道,“可外面的那些话实在是说得太难听了,而且很不利于仇公公你的清白。当然,本官是很相信仇公公的,知道你为人最是公正不阿,绝不徇私,可外人不知啊。”
沈家航话锋一转,“再者,原本择选军需药铺向来是明投,这突然来一个暗投,实在是叫人不能不多想。”
范平囯得意一笑,认为沈家航是站在他这一边,当即再次咄咄逼人起来,“沈大人的话很有道理。这暗投的事,仇公公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否则很难让人相信仇公公你的清白。”
仇潘毫不心虚,理所当然地开口,“这有什么难交代的。明投暗投,说白了,也没什么两样。再者,如果选择暗投的话,可以节省不少的人力物力,这也是节流不是。皇上向来提倡节俭,我也是随着皇上的意思做。”
仇潘若有所思地瞅了眼范平囯,面露难色,“莫非范大人觉得节俭是错还是认为皇上不该节俭”
“你个无耻小人,我何时说了反对皇上节俭你休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对皇上是一片忠心”范平囯气得狠狠一拍手边的桌子,骤然起身,不大的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似的,一对眼珠子险些没瞪出来。
沈家航起身,双手放到范平囯的肩上,微微用了点力气,压着范平囯坐下,“范大人,仇公公自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别太小题大做,如惊弓之鸟了。”
范平囯坐下后,沈家航接着坐下,不由看向仇潘,开口时,语气含了一丝责备,“仇公公,你方才的话未免太过分了。”
仇潘很快没甚诚意地认错,“一时口快,还请范大人见谅。”
沈家航不等范平囯再次开口,便道,“明投也无须废多少人力物力。现在外面的流言传得如此厉害,若是再一意孤行选择暗投,怕是百姓们会对选出来的结果产生怀疑。再者,对仇公公你的名声也不好。”
仇潘眉头紧蹙,面露难色,“这”
范平囯立即道,“仇公公莫非到此刻还要坚持暗投不成这真是叫人不能不怀疑,仇公公你是不是真的跟至善药铺的殷方有什么勾结了”
仇潘正色道,“范大人说得哪里话罢了罢了,既然沈大人和范大人都认为明投比暗投好,那我还多说什么。我一片好心,免得被人当成奸佞小人。”
范平囯得意一笑,自以为是破了仇潘和殷方的阴谋,心情舒爽不已,仿佛在三伏天喝下了清凉的冰饮。
仇潘将范平囯的表情尽收眼底,低头,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