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我，我已经退出了，就算我没有退出，你都能拒绝我，拒绝他也不是什么大事。梓舒，认真想一想，好好想，抛开我这个理由，你愿意签下合约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宋梓舒的小脑筋被迫开动，稍微有点转不过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的是个什么答案，皱着脸犹豫半天，给出一个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的回答“本子好吧，他的剧本挺有意思的。”
“即便你讨厌写出剧本的导演，你也觉得本子不错？”
“也没有到讨厌的地步。就是......”
宋梓舒不知道要这么说，脑子有些乱，两手拉着别人外套的袖口来回扯“作品就是作品，人是另一回事，作品好不好跟人好不好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就算创造作品的人不怎么样，也不妨碍作品就是好作品啊。作品传世但人品低劣的艺术家也不少见啊，何况李俊彦也没有那么....我不知道，我也说不上多讨厌他。”
一步一步引导到现在的孔侑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轻飘飘的丢出一句“那你有想过，你讨厌他又觉得他可以合作，不是因为他那个人有什么问题，而是他身上有你畏惧的东西，想要又不敢伸手的东西。”
“哈？”
孔侑拿过咖啡杯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变化姿势，躺在野餐布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望着天空，语气很随意，仿佛就是在闲聊，没什么特殊含义“我最近找时间看完了你出道以来的所有作品，其中演技最好的是你跟寅城和做的一部。你刚出道还有点稚嫩，但很快，几乎就是
在同一部作品的后期，新人身上的特有的拘束就没了。”
“你的天赋真的很棒，老天爷赏饭吃就是你这个类型。但你几乎没有成长过，就是很明显的能看到从青涩变成熟的成长，你演技的好坏需要对手戏演员的配合，或者说很大程度上依赖对方的配合。对方如果演技好，你不会被压下去反倒会更强，但对方如果演技平平，你好像就也不出彩。”
“你可能是抱着玩乐的想法入行的，觉得这件事好玩，你又刚好擅长。或者反过来，你擅长这件事，你觉得它好玩。大家都说什么天赋比努力重要，但有天赋的孩子只能在小范围里玩，周围都是努力的人，他的天赋才会被人捧着。但要是碰到一个同样有天赋又努力的人，那只有两个可能，自己也奋发或者躲远点。”
孔侑合上眼，腿交叠着曲起，像是晒太阳一样悠闲的姿势“活的轻松不用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人，对努力的人多半都有畏惧的心理，因为自己心里是知道的，努力比不努力更容易成功。那种畏惧表现在外在的可能是讨厌，可能是躲避，总之就是看不惯，你干什么要那么努力，不努力的人生不是也过的很好么。”
“梓舒，你想过吗，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想过吗？想过你玩乐一样游戏的人生，会以什么方式走到尽头。是得过且过就这么玩一生，到最后回顾轻松的一生找不到能让你记忆深刻的过往。还是定下某个目标，即便努力半生也未必能达成那个目标，也算是朝着一个目标奔跑过，奋力奔跑后的疲惫和压力，恰恰可以成为生命的重量。”
“你想过吗？想过，认真的对待自己的事业乃至于人生。”
宋梓舒望着他，表情呆呆的，有些懵，也很迷糊，迷糊的让她说出不应该说的话“可这本来就是个游戏啊。”
孔侑眯着眼，眼底一片精光，再合上，表情依旧一派闲适“那你的人生游戏就没有想要达成的成就吗，游戏有等级有徽章，你就没有想要得到的徽章？一座影后的奖杯，一群人真实的敬佩，亦或者...”语气稍变，但小姑娘没有听出来“亦或者，一个让你付出真心的人。”
“游戏人间没什么不好，游戏
人间活的很洒脱。可洒脱代表着游离，游离在世界之外，游离在生活之外。脚踩不到大地，灵魂漂浮着找不到归处。游戏是一时脱离现实世界的玩乐，玩的时候很高兴，但终归要回到现实的。脚要踩在地上，灵魂要回归躯壳，当游戏宣布结局，你或许通关了，或许没有，但游戏结束了，生活还要继续。”
“继续下去的生活，要怎么办呢。漂浮的灵魂还能适应沉重的躯壳吗，又要怎么适应已经不合适的躯壳。当游戏结束，你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你是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继续你的人生，还是陷入游戏里出不来，毁了自己的人生呢？”
“梓舒，你得想想，想想游戏终会结束，剩下的人生要怎么继续。”
宋梓舒脑子乱了，手揪着衣服揉成团，嘴唇紧紧的抿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这是个...会结束的...游戏吗？
对了，这是个会结束的游戏。
怎么结束？通关就结束了？那什么是通关？攻略到一百就通关？通关了呢？结束了呢？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那...现在的一切呢？没有了吗？
宋梓舒懵了，呼吸缓慢，表情呆滞。孔侑不再说话，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孔侑并不知道自己的那段话让她想到了虚幻的游戏，他的那段话在说的其实直接可以概括为，容颜会老，灵气会消失，你总要在那些身外之物逐渐远离你之前抓住一些能让你立足的东西。
只有脸的女演员生存期很短的，容貌再盛也不过就是十年，等容颜老去，新人辈出，只有容貌的宋梓舒站不住脚的。男女游戏也是一样，她年轻貌美自然可以在男人之间游走，但终归会老，终归有玩不动也不想玩的时候。那时才后悔，才想找一人盼白首，选择的空间会小的她没办法适应。
他不可能直接跟宋梓舒说你现在最大的优势是容貌，青春，那说出来才是真的冒犯，而且也不中听。一个弄不好，再怎么有好感也会让对方厌恶。迂回的提醒是前辈的照拂，也是真心喜欢她才会为她考虑以后的担忧。
宋梓舒太小了，对孔侑来说真的是个小孩子，年龄差距过大自然就会变成教导者，爱之深就会
为她计深远。属于宋梓舒的深远是什么，是红颜终会变白骨，能被她抓在手里陪她走过以后岁月的不是容貌甚至不是男人，而是她现在努力还来得及奠定自己不止是花瓶而是靠演技吃饭的演员名声。拿到这个标签，她才能十年、二十年乃至于后半生，都能受到别人的尊敬，她才能一直被人捧着。
这是被捧着长大的姑娘，被捧着长大的姑娘才能有那样的傲气。要是终有一天，现实在她的脸上甩了一记耳光，打的她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孔侑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疼，那样的姑娘被捧了半辈子，怎么能接受自己从云端跌落，泯然于众人。
他喜欢她的傲气，喜欢，所以想保护，想在她面前竖起高墙，让那一天来的越晚越好。
风吹过草坪压弯了小草，吹过花枝却只能让花朵轻颤，只有自己的根扎得足够深，面对疾风才能有力气抵抗。这是孔侑的处世之道，属于他的坚韧和强大。他想教会那个姑娘，你得强大起来，强大的你不应该躲避我，强大的人会听从自己的心，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更没有躲闪的必要。
但他没想到的是，宋梓舒的情况比较特别，她的根连草坪都没穿透，飘在浮土之上，压根没有要落地生根的计划。
宋梓舒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可以去当手模的手，漂亮，柔软，白皙，嫩滑，她能找一堆词，一堆美好的词汇堆叠在这双手之上，但这不是她的手，这也是她的手，这迟早不会是她的手。
既然或迟或早都不会是她的手，那她...
“我喜欢你。”
孔侑眼睛猛的睁开，眼前是一片碧蓝的天空，天空下的那个姑娘蹲坐在他身边，低头望着他，眼底的慌乱隐隐还能看得见，但脸上的笑容灿烂的不真实。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宋梓舒抱着腿，下巴抵着膝盖，对孔侑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吧。”
孔侑愣住了，惊喜微微冒头就被他压下去，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宋梓舒以现在的态度跟他说这段话，那绝对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甚至比不上这孩子躲着他的时候，他从未担心过她躲着自己，因为她
不可能一直躲下去。相对应的，她躲就代表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意义非凡，那才是没办法亲近的原因。那是好事，她的躲闪对他来说是好事。
那现在这个告白是坏事吗？
孔侑不确定，他能确定的是，他的小姑娘在害怕，他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但她在害怕。
蓝天下，花木前，孔侑张开了手臂，用胸怀回应她的告白，告白的小姑娘往他怀里一扑，仰头就想亲他，却被他按着脑袋贴着胸膛，宽大的手掌顺着后脑一路向下安抚怀里的。力道不轻不重，也不带任何符合亲密接触会出现的颜色，纯然的安抚，安抚自以为淡定，眼底却藏不住慌乱的孩子。
宋梓舒刚被抱住时挣扎了两下，背脊上的手掌太温暖，午后的阳光又那么舒服，身下的肉垫也很舒服，舒服的她被顺了毛，乖乖的趴在他的胸前。她趴在他的胸前，耳朵贴着胸膛，听着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心跳声，跳的有些快，不急促，只是稍微有点快。
砰砰，砰砰，砰砰。
鼻尖是淡淡的烟草味，他身上没有香水，她倒是喷了香水，甜美的果香，果香很好闻，烟草有些干涩。
她为什么要躲着这个人？为什么来着？这个人抱起来那么舒服，胸肌厚实，伸手按一下还能弹回来，她为什么要躲？
宋梓舒蹭了蹭他的胸膛，手臂从小腹穿过腰侧，抱紧她的肉垫，真心好奇“我为什么躲着你？”
孔侑闷笑一声，胸脯震动，摸着她的脑袋回答她“因为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为什么要躲着你？”宋梓舒跟之前胡搅蛮缠的人不是她一样，反倒去问被躲的人。
脾气非常好的孔侑顺着她的背脊告诉她“可能因为我是初恋。”
宋梓舒脑袋一抬，眼底满是惊奇，眼睛都瞪大了“我是你的初恋？！”怎么可能！
孔侑按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按回去，让小姑娘别想不可能的事情，他说的是“我是你的初恋。”又想抬头的宋梓舒再次被按在肉垫上，伸手往上摸索，被他抓住手贴着手背亲了亲，重复一遍“我是你的初恋。”
宋梓舒皱着脸盯着那个因为她压着衣服导致凸起的有点明显的小点点，不知道应不应该反驳，初恋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