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被众人看了个清楚,徐幼瑶还是摁着袖口,手臂着火似的,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太后拉着她问了几句,余光瞥见站在那里、脸色讪讪的安如郁,淡淡道
“长宁殿的佛经不够用了,安美人,你回去再抄十卷送来罢。”
嘴上没明说,实际已是处罚了。安如郁感觉四周宫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
太后入主长宁殿后,性子越发温和,皇帝后宫又没什么好操心的,甚少处罚人。
安如郁死死掐着手心,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妾身明白了,能为长宁殿抄写佛经,是妾身的福分。”
“你知道就好。”太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这般耐不住的性子,幸而皇帝后宫简单,不然真真是个祸害。
诵经结束,周贵妃上前来行礼,起身时与徐幼瑶对视一眼,微微笑了笑,便带着宫人离开。
“沅君这性子。”太后摇了摇头,似有些惋惜。
徐幼瑶便也行了一礼,准备告辞。
“幼瑶,你随哀家进来。”
太后率先进了寝殿,安如郁看着徐幼瑶的背影,眼红得能滴血。
寝殿里,太后让徐幼瑶坐到自己边上,轻声细语,语气里满是长辈的关切。
“皇帝没有欺负你吧”
“陛下待臣妾很好。”
太后沉吟半晌,神思有些飘远了,喃喃道“这孩子,是个招人心疼的。”
“哀家希望凡事你能主动些,他身边总得有个人。”
徐幼瑶不知怎么紧张起来,好似隐约意识到,这是怎样重要的一次谈话。
或许是太后平日从不与旁人说的东西。
“你兴许不清楚他小时候的事,萧俞登基后,也不让人说。”
太后斟酌了一下“皇帝生母、慈敏太后你该知道哀家也不好在人死后评头论足。”
萧俞大抵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但她觉得,总要有人分担才是。徐幼瑶这孩子招人喜欢,是抱着都能睡个好觉的那种。
徐幼瑶有一双透亮干净的眼睛,她看着太后,忽然道“慈敏太后我知道的她是不是对陛下不好”
太后神色惊讶“你如何知道”
“陛
下几乎从不谈起慈敏太后,偶然说起,瞧着总是不太开心。”
“你倒是心细。”太后扬了下眉,颇有几分意料之外。
“她对皇帝哀家至今也想不通,为何一个母亲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就好似他不是个人,只是个供她驱使的工具。”
“以孩子争宠、以孩子卖惨、以孩子换取利益。”
太后哂笑一声,语气中有几分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哀家那时常常想,为何这样的人都能有孩子,而哀家却没有。”
徐幼瑶心尖缩了缩,搁在膝上的手指蜷缩起来,心里有些难受。
太后陷入回忆之中“单说一件事,那时几个皇子争娶我君家嫡女,萧俞本无意,却被慈敏太后下药,设计送到了君小姐那里。”
“他那个时候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孩子能干什么,月嫔脑子便是进水,也不带这么糟践自己孩子身体的。”太后狠皱着眉,终于将当年的心里话吐了出来。
十二岁的徐幼瑶,还只会天天缠着方氏要吃荣春斋的糕点。
一颗心揪作一团,如何也想象不到陛下竟经历过这样一个童年,有这样一个冰冷寡情的母亲。
见她眼底好似聚起一层水雾,听得眼圈都要红了,太后拍拍徐幼瑶的手,语气欣慰“好孩子,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萧俞一向不与人亲近。”
“这空落落的后宫你也瞧见了。”
“他愿意与你相处,你不知哀家有多高兴。”太后抚着她手臂上“萧俞”二字,难得的松快。
“那混球脑子直,哀家若不帮着多说几句,到手的儿媳妇儿都给他弄丢了。”
徐幼瑶嘴笨,只能真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