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仍热着,从云瑞殿走到蕲春殿也成了一种折磨。
先前徐幼瑶还只能默默受着,兴许是这两日被宠得飘了,便抱着萧俞使劲撒娇。
陛下皱了皱眉,嘴上说她娇气,隔日却自觉带着东西到云瑞殿处理政务来了。
日光灿烂,窗外高树上有夏蝉的叫声,听多了也觉昏昏欲睡。
午睡起来,徐幼瑶拢了拢衣裳,睡眼惺忪,连头发丝儿都透着股慵懒劲,到梳妆台前坐下便打了个哈欠。
萧俞午睡时间短些,早便收拾妥当,到一边坐着看折子了。
抬眼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青丝柔顺,瀑布般披散在身后。
“还没睡饱”
徐幼瑶一噎,想起夜里的事,更觉某人在明知故问,红着脸说不出话。
宫人拥上来替她梳妆,没一会儿便穿戴整齐,素面朝天,只染了一些口脂。
仍是个叫人看得心旌摇曳的美人儿。
又许是经了人事的缘故,以往那娇艳之中,又多出几分妩媚风情。
萧俞的目光不自觉从奏折上移到她脸上,疑惑道“孤倒是觉得奇怪,徐相自己是个歪鼻子,如何生出你来的”
徐沛元年轻时确有个绰号叫歪鼻子,其他人总打趣他。
徐幼瑶绝不承认,顿时恼了,扑上去凶他“父亲才不是歪鼻子,他是天下第一英俊的男人”
那小拳头落在身上挠痒痒似的,萧俞伸手接住她,顺手按在怀里,掐住那一把细腰,威胁道“他第一,那孤呢嗯”
“哼。”徐幼瑶扭捏一阵,搂着脖子在他脸上讨好地亲了一口,小声道,“你说我可以,但不可以说父亲。”
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萧俞占了便宜,得寸进尺“行,孤不提他。”
“那爱妃说说,到底谁是天下第一英俊的男人”
徐幼瑶说不出口,憋了半天,只能奶凶奶凶道“那你倒是说说,谁是天下第一好看的女子”
“自然是某个娇气包。”
他说得顺溜极了,一丝犹豫也没有,反倒让徐幼瑶一点发作的借口都没有。
云瑞殿的宫人都自觉低着头,轻手轻脚地做事。
“我不是娇气包。”徐幼瑶努力为自己正名。
萧俞“那
孤昨夜只是咬你一口,都未曾用力,你哭什么。”
光天化日,闺房之事他竟这么说出来了
徐幼瑶脸红得要冒热气,忙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不许说了。”
萧俞就低低笑起来。
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大宫女,瞧见二人叠坐的姿势,先是一愣,很快恢复如常,行礼道“奴婢音竹,奉太后娘娘之名,给瑶妃娘娘送了些东西来。”
说着便念起礼单,多是些健体补气补血的补品、首饰之类的。
唯听到最后那几叠糕点,徐幼瑶才明显有些高兴起来。
起身谢恩,音竹扶着她起来,又笑盈盈地递了一分单子给萧俞。
“太后娘娘特意交代,这是给陛下的。若是不够,长宁殿还备着许多。”
萧俞展开单子扫了一眼,脸唰地黑了。
人参、鹿茸、大补丸尽是些给病秧子壮阳的东西。
“”
太后这是以为他要夜御数女吗还是觉得他连一个徐幼瑶都喂不饱
徐幼瑶还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被他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对着音竹咬牙切齿道“告诉太后,孤、用、不、着,不必再送了。”
音竹回到长宁殿,如实说了。
太后摆摆手,浑不在意“哀家也是为皇帝好嘛。”
“你瞧着他二人,如何”
音竹想了想道“奴婢去时,瑶妃正坐在陛下腿上,瞧着很是亲密。”
“混小子,成何体统。”太后嘴上这么说着,唇边却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晚些时候,徐幼瑶收了长宁殿的礼单,自然要亲自过来谢恩。
一见面,便被太后的热情吓懵了。
“哀家已经想好了,若是现在怀上,孩子明年春末便会出生,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合适得紧”
徐幼瑶脑子慢吞吞地转着,神色茫然“什么”
“孩子”
太后讶异道“不是吧,你们便没计划过”
她还等着抱孙子呢,如今能有指望的也就这一张肚皮了。
徐幼瑶心里一跳,一直以为这事是要顺其自然的,又不想让她失望,便只能结结巴巴道“在生了”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要给陛下生个孩子。
心里忽然有了这个认知,整颗
心便都滚烫起来,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徐幼瑶下了软轿,慢慢往云瑞殿走。
宫人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这不是瑶妃吗”
安如郁带着宫女迎面走来,她位分只有美人,出行便只带着两个宫女。
一瞧徐幼瑶身后竟有十来个人,还有那顶精致舒适的软轿,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不愧是承了宠的,好大的排场,就是贵妃娘娘也没这样招摇。”
徐幼瑶觉得莫名其妙“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多带些人出门。我怕热,才坐的软轿,陛下也没说不行呀。”
安如郁气得牙痒痒,冷笑“何必动不动将陛下挂在嘴边,瑶妃妹妹承宠,大家早知晓了。”
得势的狐媚子,竟到处炫耀,难怪一股骚味,好不恶心,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徐幼瑶发觉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周贵妃,便收敛了神色,径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安如郁见她竟无视自己,自觉受了天大的侮辱,忍着怒气,面上惋惜道“唉,同是这笼中鸟,瑶妃,我劝你还是看开些,等君小姐入宫,怕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便是我心中嫉妒,也不得不承认,君小姐与陛下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日必登后位,母仪天下。”
“咱们都是一时新鲜的玩物罢了,上不得台面。瑶妃,你说呢”
“放肆。”
嬷嬷快步赶上来,直接当着其他人的面冷斥“安美人如何净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来挑拨陛下与娘娘关系莫不是要闹到陛下面前”
被云瑞殿一个宫人教训,安如郁面上挂不住,她不能当面骂徐幼瑶,可不会给个奴才面子,阴沉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我”
“瑶妃娘娘乃陛下亲口赐下的妃位,奴婢替娘娘教导一个毫无恩宠的小小美人,天经地义。”
毫无恩宠。
安如郁脸青了,神色扭曲,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清新雅致的样子。
“狗奴才莫不是要骑到我头上做主子你凭什么教训我”
“那孤呢”
身后忽传来一道低沉愠怒的声音,萧俞身后跟着允德正走过来。
安如郁脸唰地白了,瞬间恢复了那般温婉柔丽的模样,福了福身,甜腻道“妾妾身见过陛下。”
萧俞瞧见她变脸的速度,似笑非笑道“方才不是很大声么孤倒是不知道,你也能这样同瑶妃宫里的人说话了。”
安如郁咬咬唇,压下心头妒火,眼底漫出一些水雾,楚楚可怜道“妾身一时嘴快,妾身知错,望陛下恕罪。”
萧俞没看她一眼,而是捏了捏徐幼瑶的脸,见她神情恹恹,便哄着道“瑶瑶觉得呢”
徐幼瑶还想着那个什么君小姐,脑子里慢慢竟真的想起这么一号人物来。
君家是个极特殊的家族,乃开国皇后的娘家,此后一路发扬光大,祖上亦有位列三师者,出过不少栋梁之才。
最特殊的是,君家每一代最优秀的嫡女,自小便会按照皇后的模子培养起来,而后送进宫去,至今共计出过十三位皇后。
晋朝一共便只有十八位皇帝。
且现今宫里那位太后便曾是君家嫡女,先帝口中,天底下最适合执掌凤印的女人。
而如今君家那位姑娘左不过十五六岁,正是适合出嫁的年纪。
这人定是故意说来膈应她的。
徐幼瑶心里乱了,瞥了安如郁一眼,气得鼓起脸颊,埋进了萧俞胸口,一言不发。
萧俞顺势环住美人细软的腰肢,淡淡道“瑶妃既然不想瞧见你,便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三月。”
“再有下次,安尚书替你说情也没用。”
安如郁绷着身子,俯身磕头,双手死死扣住地面“妾身谢陛下。”
本也只是一颗被她父亲送进宫,妄图攀龙附凤的棋子。
成则喜,败则弃。
若能如周沅君一般安分守己,他也不会说什么。
偏是个惹是生非的。
二人又回到云瑞殿。他批折子,徐幼瑶就趴在桌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萧俞受不住这目光,停笔好笑道“孤好看吗”
徐幼瑶就别过脸去,拿后脑勺对着他,一声不吭。
萧俞敏锐地觉察出她情绪有些低落,原以为是被安如郁冒犯了,可方才已出了气,按理说应该已经好了才是。
这小姑娘向来脾气乖顺,断不会这样的。
便叫人拿了碟糕点过来,耐心哄了半天。
换作前些日子,若有人说他萧俞有朝一日会这样哄一个女人,他必
定冷笑一声,觉得他八成没睡醒。
徐幼瑶小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经不住诱惑,吃了糕点,腮帮子鼓鼓地嚼着。
转头见他在笑,恼怒道“陛下,当初你为什么纳我进宫呀”
萧俞的笑容停住了,目光闪了闪。
半晌,在她又睁着眼睛望过来时,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说起来,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孤过两日带你出宫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