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湿冷,阴气又重,安如郁再怎么也出身二品尚书之家,哪里受过这种苦。
便是周沅君当初,也只是在冷宫里被赐死。
后妃该是多大的罪,才要被押进天牢。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安如郁白着一张脸,心里怨恨地缩在角落里,只盼着父亲快来救她。
安尚书收到消息时,着实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费尽心思将这个女儿送进宫里,到头来却一点助益都没有。
如今宠没争到,竟还惹怒了陛下。
安尚书赶到时,面色不算好看,硬着头皮朝着萧俞行礼求情。
安如郁只能隐约看见外面的一片衣角,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父亲救我!”
安尚书偷偷瞥了眼萧俞的神色,悻悻道:“陛下,如郁这孩子若是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尽管教训就是,您是天子,何必同她置气。”
“安尚书这是在求情?”萧俞淡淡道,面上看不出喜怒。
安如郁毕竟是他亲女儿。
安尚书犹疑了一会儿,嗑下头去:“陛下,老臣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视若珍宝,若是如郁出事,真不知她母亲该如何伤心。”
“还望陛下高抬贵手,饶这一次吧。”
说到动情处,竟声泪俱下。
萧俞勾勾唇,看戏道:“感人至深,既然安尚书求情,孤也不好太绝情。”
安如郁眼前一亮,双手抓紧了牢门,伸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她就说,父亲为陛下鞠躬尽瘁,陛下不可能不给他面子。
安尚书心中大喜:“老臣谢……”
“先别急着谢恩。”萧俞打断他的激动情绪,懒懒道,“求情可以,孤准了。”
他抬起的眼里带着深不可测的暗色:“官袍脱了,滚出京城。”
笑容倏地僵住,安尚书刚抬起一点的头又猛地嗑了下去,急吼吼道:“陛下明鉴,老臣绝无别的意思。”
“老臣管教不严,致使小女冲撞陛下,是她不懂事!”
他咬咬牙,一狠心道:“但凭陛下处置,老臣绝无怨言!”
“父亲!”
安如郁眼底光芒消失,顿时慌张起来:“父亲,你不能不管女儿!”
安尚书狠心
不去看她,伏身跪着,耳边都是安如郁的哭喊声。
他与夫人确实就这么一个女儿,但府中尚有嫡子庶女,不可能拿整个安家去作交换。
没看到父女情深的戏码,反倒是演了一出大义灭亲。
萧俞不算太意外:“安卿是个聪明人,既不是来求情的,便回去吧。”
“……是。”
安尚书摇摇晃晃起身,额头嗑得有点疼。
“父亲,父亲别走!”安如郁慌慌张张,很快连那一片衣角也看不见了。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神色崩裂。
完了,父亲居然不救?她可是他亲生女儿啊?
萧俞走出来,隔着几步看她,似笑非笑:“安尚书很识趣,你有一个好父亲。”
安如郁顾不得他话里的嘲讽,忙伸出手去想扯他的下摆:“陛下,陛下,妾身真的没有害瑶妃!”
“妾身是冤枉的。”
“你不冤枉,你背后的人更不冤枉。”萧俞冷静得过分,只那眼底的压迫感一点不见少,“说吧,那些话谁告诉你的。”
“想清楚了再开口。”
他垂着眼,理了理腰间挂着的穗子,丝毫不着急的模样。
那穗子编得可爱,还缀了两颗圆润的玉珠,是徐幼瑶一贯的风格。
安如郁犹豫不决,颤颤道:“若我……说了,陛下是否放我出去?”
其实幕后是谁,萧俞心里已有怀疑对象。这会儿便只冷冷道:“你不说,孤现在就可以让你永远出不去。”
安如郁彻底绝望了,心里不由滋生出些许埋怨。
若不是君知意笃定没有证据陛下也拿她没办法,她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去招惹瑶妃。
分明是君知意要争,与她有什么关系。
安如郁越想越气。
“……我说。”
*
徐沛元受伤后,便没有再住在客栈,而是被萧俞安置在了先前二人临时住过的那座宅子。
出宫散心的那几日还历历在目,一踏进宅子,记忆便纷至沓来。
徐幼瑶鬼使神差在庭院里驻足。
她想起画舫、花灯,糖画和米酒,天仙酒楼富商为夫人办的生辰宴,还有湖边的烟花和吻。
那时多幸福欢欣,眼下便多孤独凄凉。
才过去多久,竟物是人非。
锄月放好东西,转头见小姐孤零零在院
子里发呆,忙扶进屋去。
方氏出来接人,神色憔悴,两只眼睛还肿着。
母女二人相对无言,到屋内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徐沛元。
方氏强忍着悲伤,安慰女儿:“不必太担忧,御医都在守着,熬过今夜便好了。”
看着躺在床上,生机暗淡的父亲,徐幼瑶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方氏被惹得也想哭,将伏在床边的女儿馋起来:“哭多了伤身,不为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好了好了。”
一想到孩子,便想起萧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