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了弘晖的眼神暗示,景葶知道这是要自己出场打配合的时候了。
“广善阿哥,您这想必是离得远看岔了。我们大阿哥这一件方才掌柜要价两千两,与您定下的想来不是同一件。这千里镜模样都制得差不多,外观相似也是有的。”景葶一副温温和和的笑模样,话里话外是讲情又讲理的调子,没人能瞧出来他实质上扮得是白脸。
其实广善若是更聪明些,此刻就该顺着景葶的话认下。
毕竟他说定下千里镜只是一句假话,只有承认看错了才能把这假话兜住,顺势退出争夺,多少显得行事大气些。
假话就有暴露的风险,一旦暴露,无论是维持自己的形象,还是与弘晖之间的友好关系,主动权都不在他自己手上了。
但广善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凑足了钱,后又为了面子请了身旁的洋人陪同。
一旦认下,先前下的力气就是白搭,还可能丢人,这是广善当即能想到的——他暂时还不能冷静深想。
“我这不会看错,掌柜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广善便把问题抛给了掌柜。
“这——”掌柜的双手低垂,虚握了几回拳头,感受到自个儿满手心都是汗,“是这么着一回事儿,您前些日子见着的千里镜是这一件也不是这一件!怎么这么说呢?这您见着的时候,这千里镜里面的玻璃镜面是次一等的,后来我们请了个懂行儿的师傅,给换成了如今这个更好的镜面,所以这才卖得高价!这也是您看着外表都一样的缘故,万不是小人给随意要了高价!”
最后半句是对着弘晖说的。
成!这掌柜编得也不容易!
看在他没有直言“广善确实下了定”给广善兜谎的份上,弘晖这头几个懂行儿的也没拆穿他。
“涨价了?”广善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问题,“那我这说好了一千六百两的又该怎么办?”
掌柜的这会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肯定是不能说降价的,毕竟方才他那句“不二价”尚且言犹在耳。
更不能参与面前两人的争夺,他没蠢到觉得自己有资格。
景葶看到这里便知道,这会子又该他上场了:“广善阿哥,您说这,咱们也不好让掌柜的吃亏,两千两,您要是不要,咱们大阿哥可就要了?”
广善有些支吾:“我这是钱没带够——”
“欸!”弘晖假意责怪景葶,正好截了广善的话头,“怎么说我也是做堂兄的,如何能抢弟弟的爱物!”
又转头对广善说:“不过是四百两的缺口,我先给弟弟垫上便是了,何时方便再遣人送给我。弟弟已经跑了一个来回,虽说好事多磨,我这做哥哥的也盼着弟弟能尽早把玩到爱物,银子对弟弟来说只是小事,又何必多费一回的功夫!”
这么一来,广善是既得了东西,又被捧了面子,不免觉得弘晖是个讲情份的。
弘晖爽快地替广善付了四百两,便领着景葶和弘昀离开了。
离得远了,弘昀就问弘晖:“大哥你也要买东西的,钱借出去了,自己说不定不够了,什么时候要回来?”
弘晖摸了摸弘昀的脑袋:“大哥自然有别的法子。”
当然不会主动去要回来。
《道德经》里说,“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
景葶觉得,弘晖今日是全然践行了这句话。
这句话直观解释是“拿着借据却不向人索逼”,深入了去理解不就是“占有优势却不随意动用优势”——弘晖无论是讲身份,还是讲今儿这事件的道理,都是占尽优势的。然而他没有把自己的优势露出来半分,反而是打定主意要相让,这就是深层次的“执左契而不责”。
弘晖是自始至终都打算要让的,这是他的气度使然。
广善的作态影响了相让的方式——这才有了多出来的四百两。
钱借出去了,便是要践行浅层次的“执左契而不责”,目的是顺手赢得广善的好感。
今儿东西没买成,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大哥,那我们还继续逛吗?”弘昀觉得自己有点想萨其马了。
弘晖就说:“带你去挑些零嘴儿给萨其马,我们今儿就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