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咎眉头微锁,昨日才将陈无忧等人带回来,哪怕算上她们被护阿朵抓起来的时日,也不过三四天的工夫,姚娘子这般迅速的找到县衙来,看来自己衙门里,还是有喜欢巴结刺史献殷勤的人。
回头还得让冯县尉清理一遍。
秦无咎一摆手,“有请。”不一会儿,三四个侍女簇拥着一个穿湖绿色对襟襦裙的女郎进来,见了秦无咎礼数周全的见礼,“姚三娘见过谢明府。”
秦无咎拱手还礼,让人看座上茶,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姚娘子到昌和县有何贵干?”
果然不出所料,姚娘子几天前就来到了昌和,住在昌和县城她姨丈家中,见马前卒被抓,便找上门来要个说法。
几句话说下来,秦无咎算是知道姚娘子怎么会跟陈无忧搅和在一起了,这两个人极为相似!不是说外表,而是行为做派,都是看上去温婉大方,把自己放到道德制高点上,带着十足的优越感,来指点别人该如何如何。
这样两个人因缘际会之下,怎能不一拍即合。
比如现在,姚娘子就开始指责起秦无咎来,“陈氏无论如何都是谢明府的堂姐,便有什么不妥当,也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抓起来,她本是奉了我的命去教化蒙昧的山民,何错之有?再者,我不得不说一句谢明府你的不是之处,令尊在流放于此地,据我所知,谢明府到任后丝毫不曾过问,您为人子的本分在哪里?”
秦无咎立时恼了,你算哪根葱就这般指手画脚,再是上官的女儿,那也是个白身,哪来的脸面当面指责朝廷命官?
“姚娘子慎言!你也说谢明府,我自姓谢,他们自姓陈,别说谢某自幼长在谢家,就是没被人卖掉,也合该随公主姓赵才是。礼法上我是谢家子,姚娘子张口礼仪闭口法统,难道不明白?想来是对谢某故意诘难!谢某倒要问上一问,这是姚刺史的意思?”
姚娘子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了半天,也只冒出一句“不可理喻”。秦无咎却没打算轻轻揭过,命衙役提了陈无忧等人来,升至大堂审案。
“既是姚娘子的人,就请姚娘子堂前旁观,省的又不知哪里编排出歪话来。”
许是姚娘子的到来给了陈无忧勇气,她在公堂上面对秦无咎的讯问振振有词:“山民女头领,她一个妇人家抛头露面打理部族,不是牝鸡司晨是什么?她有夫有子,把头领之位让与其夫,她依旧是尊荣的头领夫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公堂下来看县令审案的百姓“哄”的一声议论开了,不是是谁喊了一嗓子,“山民女头领的头领之位是娘家传下来的吧?为何要让给夫婿?败家啊,我要是老头领,哎哟,我得气活过来!”
有人开头,县令也没禁止,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还说什么娘子妇人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要出来抛头露面,我的乖乖,我家男女老幼一起起早贪黑的劳作,才得一口饭吃,要是娘子们不出门干活,一家人饿都饿死了,还相什么夫!”
“可不是吗,别说娘子们,就是几岁的顽童也要春挖笋夏拾菌,谁耐烦听这个?要我说,抓的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净弄这些花活。”
秦无咎当看不见姚娘子难堪的脸色,只问陈无忧,“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我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请教,昔日你家那般慢待公主,难不成是因为公主没有把娘家的皇位送给夫家?”
秦无咎语气轻描淡写,话里的意思却重若千钧,姚娘子脸都白了,陈无忧更是语无伦次的反驳,“不,不是,你污蔑,对,你这是污蔑!”
“哦?如若不然,你怎会有那般想头?还不觉得那是错的?不肯认下扰乱人心之罪?”秦无咎好整以暇的问道。
陈无忧被逼到死胡同,眼中的不甘和恨意黯淡下来,俯身委顿在地,“陈无忧认罪。”
秦无咎点点头,“你比凉国公一家识时务,所以你活着,他们死了。”
陈无忧霍然抬头,颤声道:“谁……谁死了?你说清楚!”
“你不知道?”秦无忧眼神睥睨,“凉国公与世子谋逆,夷三族,不过你儿子虽然没了,但女儿还在,只是没入掖庭罢了。
秦无咎的声音犹如魔音入耳,陈无忧的心直坠深渊,喉中一片腥甜。原来,被流放时滋味并不是最令人绝望的,真正绝望的滋味是这般的心如死灰,眼前再看不到一丝光亮。
秦无咎心中冷哼,比起梦中原身的遭遇,陈无忧这才到哪儿,还远远不够。
“判:首犯陈无忧,杖三十,徒一年,押送边境修筑城墙;其余人等杖二十,徒半年,许赎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