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毛说：“是因为老板的上任助理，欧，那真是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上任助理是个海归硕士，学珠宝设计的，人是美貌又能干，一开始很用心……”
“说重点。”
阮静渔又看了看那箱子，有半米高，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你怎么和老板一样！又是这三个字！我患有’说重点’ptsd！”鹦鹉毛抱头哀嚎，“重点马上就来了嘛！就在一个大项目前夕，前助理辞职了！撂下一堆工作走得潇洒，我们全都目瞪口呆。后来在一个娱乐圈资本大佬的三婚婚礼上，新郎是他，据说老板当时那表情，犹如五雷轰顶。”
“新娘。”阮静渔纠正鹦鹉毛的口误。
“没错是新郎啦！前助理是男的啊！”
“那还美貌又能干……”
“男生不能美貌呀？只准你们女生美貌哦？”
“行，不和你理论。男男结婚还这么大张旗鼓，是真爱了。”
“资本大佬是女的啦！这是一个富婆和小白脸的故事。”鹦鹉毛嘚嘚弹着舌头，“anna，亏你还是女孩子，怎么这么多性别成见！再说男男结婚怎么不能大张旗鼓了？就是要气死那些保守分子，幸福给全天下看。”
“……”
阮静渔不知该说什么好。
鹦鹉毛闲不住舌头，继续嘚吧：“在婚礼现场，那小白脸还好意思给老板敬酒，笑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说：’我和妻子的缘分，全靠虞总牵红线’——这大佬正是小白脸和老板一起出席活动认识的，不巧还是那个大项目的竞争对家，两人暗度陈仓、调情说爱大半年，孩子怀了，项目飞了。老板没气死，是他命大。”
没想到虞老板也有这么色令智昏的时候。
阮静渔不知道这则关于老板的绯闻八卦在曼斯大厦传播得多广，大家在工作之余谈论起来有多得劲，给这座被大魔王压榨的劳工集中营带来多少兴奋与愉悦。她完全能想象出鹦鹉毛围在一圈人中间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场景。
她都禁不住可怜起虞江来了。
“这么说来，你觉得他不带我参加活动是怕我和对家谈恋爱？”阮静渔笑问。
鹦鹉毛晃着那一头红绿蓝的彩毛点头。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个穿着发皱棉麻裙、嘴唇起皮的死气少女。
为了尽快达到令虞江满意的绝望状态，服化道她可是用了心的。
鹦鹉毛嘿嘿笑着：“你喜欢哪个名流巨星，可以跟前辈我打听，我可是整座曼斯大厦拥有最多娱乐圈八卦秘闻的男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乎，无所不晓也！”
“好吧，向前辈你打听一个人。”阮静渔嘴角噙了一丝笑。
“谁？”鹦鹉毛眼睛一亮。
“我的偶像，哈里·谢顿。”
“欧美的呀？”鹦鹉毛有些茫然，“哈里·谢顿？”
十分钟后，她听见鹦鹉毛还在那神情紧张地念叨：“居然有我不知道的欧美明星，完了完了，我一定要想起来，宝贝加油……”
最后还是来跟阮静渔讨答案，鹦鹉毛眼睛看向别的地方，语气生硬地问：“哈里·谢顿是谁？”
“你这都不知道？”阮静渔惊讶地看着他。
鹦鹉毛立刻愧疚起来。
“哈里·谢顿，著名数学家、心理史学家，生于银河纪元11988年，卒于银河纪元12069年。”看着鹦鹉毛越来越困惑的目光（“银、银河……纪元？”），阮静渔乐了，板着脸继续说，“他预言蒸蒸日上的银河帝国将会破败衰落，陷入一万年的蛮荒期。他虽然只是阿西莫夫科幻小说里的人物，但其中的原理却启发现实生活中的科学家，开始尝试结合心理学、数学和新闻学去预言未来，这就是今天的谢顿函数。”
鹦鹉毛呆呆看着她，阮静渔从他那瞪大的眼睛中，不仅看到了美瞳的花边，还有满脑子稀里糊涂的毛线团。
她感到一阵神清气爽，愉悦地托着腮，轻笑说：“果真解压，果真解压。”
打发走鹦鹉毛，她才有时间去研究那个奇怪的快递。
收了几百个快递里，收件人那栏要么是“虞江总”，要么是“总裁办”，第一次有人写：总裁办·anna。
箱子很大，拆开了是一架天文望远镜，新的，还未拆封。
谁寄错了？
她原本想放着不管，可里面还附了一张纸条：
【请在27层能看见夕阳的地方架起它，谢谢。】
27层能看见夕阳的地方，就是阮静渔的办公桌背对的那块落地窗。
傍晚，她收拾着准备下班的时候，一回头，看见天文望远镜前立着一个陌生的青年。
夕光浮光耀金地潮涌过来，映照在她脸上。
那人逆着光，背影淹没在晦暗不清的细节里。
奇怪，这人是谁？
她走过去。
但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站在一边打量着。
黑色器械上的手指苍白得像古堡里的伯爵，骨节上泛出冻红。
他把脸凑在镜头上，弓着背。
阮静渔也朝天外看了一眼，波澜壮阔的夕霞挂在高楼之上，一切都是亮彤彤的橙色。
忽然，云掩了过来，烈光消了下去，变得沉郁温吞。
他正好抬起脸来看她。
这双眼睛！她止不住心里一惊，莫名生出逃跑的想法。
天色更暗了。
“天文望远镜是寄给你的？”她移开目光，看着望远镜的长筒。
“不，是我寄来的。”青年的声音也似循着古堡的提灯映亮的繁复衣襟，低沉、瑰丽。
“可名字写的……”
“anna。”
她的视觉暗适应还没有结束，他的脸陷在神秘的轮廓里。
淡金色的眼镜背后，瞳眸若晶体半透微亮。
他的目光像是在幽暗的海水上曳着微光的小船，在她的脸上轻快地漂移。
“你是anna吗？虞总的新助理。”
她点头，没和他对视太久。
“谢谢。你帮我找了一块好地方，日环食马上要结束了。”
暗色陡然撤去，太阳神气抖擞地重绽万丈光芒，就像忘了自己即将落山，片刻间晃得她睁不开眼睛，也让她忘了分辨，为什么来看日环食的人，在世界盖下阴暗的时候，反倒在和她聊天。
“你想看看吗？”他问。
她摇摇头，这是别人的东西，她即便想看也会否认。
但他却退到了一边，仿佛她刚刚回答的是“我想看”，提醒说：“太阳就不要看了，会晃到眼睛，但你可以玩一下，这是寻星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