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坐的远了,谢蕴便又大胆了些,目光往李漱玉的脸上移去。
她生的娇俏,眉眼神情却是十分冷淡,如同一朵寂静水莲,清清冷冷地立在哪儿,好像这世间万般纤尘,都落不到她身上半分。
苏怀瑾倒是没再往李漱玉的方向看去,只是他心中仍有些疑虑,这位漱玉公主好端端的,跑到这观乐亭看诗会做什么?
于是他便轻轻扯了扯许烨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听许兄方才言语,可是认得这位漱玉公主?”
许烨往他耳旁凑近了几分,小声道:“漱玉公主喜爱诗词,文采更是过人,平日无事之时,便喜欢出宫与京都文人切磋。几个月前,我与几位京都旧友在芙蓉巷的酒楼设宴,以‘酒’字作飞花令,漱玉公主得了消息,当即便从宫中赶来了。”
说着,他眼中便浮现出一抹赞叹之色,由衷地赞道:“我便是在那时,见到了这位漱玉公主。她当真是惊才绝艳,那日数十位京都才子,竟都败于她手。”
谢蕴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有了几分懊悔。这几年来他为着考取功名,一直闷头在府中读书,平日里顶多邀几位旧友到府中小叙,连府门都没踏出过几回,更别提什么私下集会了。就连今日这观乐亭诗会,他也是头一次来。
若非他如今已中了状元,怕是要在府中再憋个三五年呢。
思及此处,他不免又偷偷望了一眼李漱玉的方向。
眼前突然掠过一道淡青色的人影,生生地将他的视线给挡住了。
宫青煜穿一件青色长衫,轻轻一拢手中纸扇,笑眯眯地走到苏怀瑾面前,“难得见你出门。我想着你不大爱见人,诗会之事便未与你说起,不想你倒是自己来了。”
苏怀瑾指了指身侧的谢蕴,笑道:“状元郎亲自相邀,自然是要来的。”
“谢公子也来了?”宫青煜笑着与谢蕴打了个招呼,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余光瞥见李漱玉,不由得吃了一惊:“看来今日这诗会……倒是热闹了。”
说着,他便理了理衣衫,朝李漱玉走了过去。
二人原是在宫里头见过的,还算相熟,行过礼之后,宫青煜便在李漱玉身侧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瞧着人已到的差不多了,宫青煜便将手中纸扇一搁,朗声道:“人已到齐,各位公子请吧。”
按着老规矩,宫青煜是不必作诗的。为着公平,待所有人都写好了诗后,便都交到宫青煜手中,由他来评判哪一首写的最为精妙。
众人听宫青煜开了口,便纷纷起身,在面前的石桌上铺开笔墨纸砚,挽起袖子准备一展身手。
微瑶帮着苏怀瑾铺开宣纸,又择了一支他素日用的最惯的小狼毫递到他手中,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一旁的许烨这才注意到他还带了个婢女来,忍不住揶揄道:“不愧是南侯府的公子,出门时还有美婢相伴,当真是人生乐事。”
苏怀瑾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睨了他一眼,言语却是冷了几分:“许兄还是好好作诗吧。”
许烨见状,知他不喜这般玩笑,便也没有在意。他吐了吐舌头,收敛心神,专心致志地在纸上写起诗来。
一时间,观乐亭中一片寂静,只余翻动纸页的簌簌声响。
……
长华山的山路之上,一辆精巧奢华的马车正疾驰而过。
李端宁伸手掀开车帘,不悦地朝两侧望了望,而后便又缩回了轿子里头,不耐烦地问:“这儿离观乐亭还有多远?这破山路颠簸得很,本公主的骨头都快散了。”
绿瑶连忙答道:“就快了,到了半山腰,便离观乐亭不远了。”
“那苏小公子真的会来参加诗会?”李端宁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微微闭了眼,“本公主可听闻,他一向甚少出门的。”
“启禀公主,奴婢特意派人打探过了,确实瞧见苏小公子与状元郎一同上了马车,往长华山的方向去了。”绿瑶想了想,又道:“想来是状元郎亲自相邀,苏小公子也不好不去。”
李端宁冷哼一声,睁开眼道:“他最好在这儿,不然,倒教本公主白白跑了一趟。”
说话间,已到了长华山的半山腰处。
绿瑶扶着李端宁下了马车,却见前头已停了好些辆马车,挨挨挤挤地排在山路的一旁。
李端宁不由得皱了眉,“怎么这么多人?”
绿瑶一面扶着她往前走,一面答道:“启禀公主,这观乐亭诗会是京都一年一次的盛事,所以来的人便会多些。”
李端宁蹙起了眉,抱怨道:“要不是为着见见那个苏小公子,本公主才不来凑这个热闹。”
说着,她的目光忽而一滞,落在停在最后头的那辆雕漆楠木马车上。
那轿子前头垂下厚重车帘,用的是鹅黄色的软缎,上头绣着满枝的杏花,微风一拂,更是栩栩如生,分外鲜活。
李端宁猛地顿住了脚步,瞪着那辆马车说道:“李漱玉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