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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桃夭悠悠转醒。
临雪渊戏做全套,早在门口安排好了伺候的下人,等她一醒便有人装模作样地过来恭喜她“初承恩泽”,还有下人祝她早生贵子。
桃夭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巧笑倩兮地打发走了几个总往自己跟前凑的下人,关上房门找到自己来时带的包袱,从里头拿出来一粒药丸,和水咽了下去。
此非良人,不必节外生枝了。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昨日夜里发生的缠绵情丨事,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提笔是:爷亲启。
她接着往下写,将昨日听闻陛下来了临府的事情也写了上去。
等到再要落笔,讲述昨日夜里临雪渊来了她房中事情时,却犹豫了。
眼前浮现起的一颦一笑、鹰目俊眉,却并不是昨日她房中人的面容。
而是要亲启此信的明嘉王。
她愣神片刻,最后咽下了所有复杂的思绪,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丨事无巨细地写了上去。
与此同时,白越亦是刚刚用完早膳,到了雍学宫中批折子。
今日正好是休沐。
白越刚刚翻开一个折子,就听见外头熟悉的声音:“陛下回来了?”
来者名叫李桐生,是同白越一起长大的伴读,深得白越信任。
“嗯。”白越在他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神态有些慵懒。
“我听说,陛下昨晚一宿没睡?”李桐生挤了挤眉毛,“是因为太傅大人又纳了新的美人进府?”
白越挑眉:“你消息倒是挺快。”他没有反驳,直言道:“临雪渊收了皇叔送的人。”
李桐生愣了一下,瞪圆了猫儿一样的眼:“太傅……这是入了王爷麾下不成?!”
白越没有答话,因为他也暂时拿不准。
李桐生也跟着沉默了。
“那陛下的婚事……”
白越冷静道:“再寻其他的法子推了。”
没错,他其实并不是真心喜欢临雪渊。
只是因为知道太后着急给自己娶妻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为推掉这门婚事,才做出喜欢男人的样子。
深宫如履薄冰,一旦有了子嗣,他便会成为弃子,他也不想未来出生的孩子,再次成为太后和明嘉王之间争斗的傀儡。
至于为什么选择临雪渊。
白越想起那日四方春酹宴,临雪渊意气儿郎,举杯敬君王,弯着那好看至极的眉眼道——
“从今日起,臣便是陛下的老师,陛下之所愿便是臣之所愿,臣愿为陛下竭心尽力,鞠躬尽瘁。”
“不是说什么愿望都会满足孤的吗,骗子!”白越紧紧捏拳,心口似乎有些许苦涩。
李桐生自言自语道:“怎么送了个美人太傅就倒戈了呢!早知这么简单,咱们就应该早些送个美人过去。”
顿了顿,李桐生忽然又说:“不对啊,陛下,您都自己送上门了,难道您九五之尊,在太傅眼里还比不上……”
后面的话李桐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白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不如孤把你送过去,看看你同那名女子相比,又如何?”
“不了不了,既然太傅不喜欢男子,还是莫要强求了!”李桐生连忙摇头。
这种事情,不论比赢还是比输,都没有意义啊!
李桐生生怕白越真的把他送到临府,乖乖躲一边分奏折研研墨,旁的话一句也不敢说了。
唯有白越想着昨日的情形,心中尚有些意难平。
这位太傅的惜命胆小,他也曾领教过的,仅仅只是面对母后的叱责,他就能吓得腿软,好像自己真的下一刻要被拖出去杀头一样,软弱的令人发笑——他从未见过这样没有风骨的文人。
可同时矛盾的是,他也曾见过这位太傅为了自己,不惜与同朝大臣为敌。
那是临雪渊重回胤京,刚入朝的第一天,那时他还不是太傅,只是随其他大臣来见自己述职。
彼时他因一些琐事被天官冢宰毫不留情面地训斥,在场其他人全都视若无睹,只有临雪渊站了出来,言之“敬天子即为敬天地”,硬生生逼得冢宰向自己低了头。
但临雪渊为此也付出了不少代价,结果就是被排挤来做谁都不愿意担任的太傅。
这样的事情并不只有一两次。
正是因为这两种矛盾的状态同时存在于临雪渊身上,白越才会对他有那么一丝期待。
看不清面目的临雪渊,你终究所谓何求?
你真的会为我而来,满足我所愿吗?
可眼下,他的这一份微不足道的期待,终究是错付了吧。